第284章 心疼（2/2）
她摇摇头，声音沙哑：“我自己照顾哥哥。”
这人进决赛了，这意味着一个月后，无论她获得什么名次，都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除此之外还可以在旗岳旗下拥有独立的个人工作室。宋慈很清楚她心里的小九九，但他仍是不理解。
“诗诗，我说过你可以依靠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他问。
唐诗回避他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已经在依靠你生活了，叔叔和哥哥并不是你的责任，我不想让他们也成为你的负担。”
“这没关系，你和你的家人我都接受。”宋慈说，“再说，你当初不就是为了他们才嫁给我的吗？现在怎么又开始玩靠自己那一套了？”
唐诗好久没说话，仿佛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半晌，她转过头，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目光看着宋慈。
她有些吃力地问：“你说什么？”
算算时间,两个人结婚快满一年了。从一开始的疏离到慢慢了解,唐诗越来越习惯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脾气，他也越来越疼惜这个女孩，愿意为了她放下骄傲和自负，两个人努力经营，经历了伤心难过，也有依恋和甜蜜。或许大家都在有意回避，除了从别人嘴里听一点议论，他们并没有面对面聊过这个问题。
不管别人在外头怎么说，唐诗都是不予回应的。宋慈不想让她难堪，从不会主动提这件事。久而久之，他们像约好了似的,都将那一天发生的事遗忘,仿佛彼此的人生是领证以后开始的。
宋慈并不介意以前的种种，他决定让唐诗成为自己的妻子,就说明他完全接受了这个人。但唐诗的心思很矛盾，宋慈尽力对她好，她却不想百分百依赖他这个丈夫,这跟她嫁进宋家的初衷似乎是相反的。刚刚聊到唐家人的问题，他不由自主问就出来了。
岂料,他话音落下,唐诗的反应超出他想象，那双大而灵动的杏眼里似乎充满了不敢置信，还隐隐透着一股来自更深层的惊惧。这种眼神让宋慈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他说不上来。
“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诗诗。”他叹气，“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但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唐诗努力端详他，从他亚麻色的刘海至淡蓝深邃的眼睛，从每一道轮廓至滚烫的胸膛，这个男人就坐在她手边，近在咫尺，却让她感觉如隔云端。
他说不是故意的，就证明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唐诗彻底意识到问题了，泪水喷涌而出，即将溢出眼眶之时被她拼命忍住。她注视着宋慈，十分艰难地开口：“你觉得……我是因为你能给我家人庇护……才嫁给你的吗？”
她这副样子让男人很是心痛，忍不住伸手想抱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别说了。”宋慈抓住她肩膀，低声，“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伤心。”
然而唐诗推开了他。
“不，你跟我说清楚。”她极其固执，铁了心要问个明白，“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慈皱着眉头看她。
他没说话，唐诗却仿佛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泪水簌簌落下，她啜泣着问：“既然你以为我别有用心，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啊？你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要跟宋总裁吵架？你……到底为什么要娶一个完全配不上你的人？”
“诗诗！”宋慈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很烦躁，但唐诗今天格外执拗，他便索性跟她说个明白，“我刚满二十岁，父亲就开始给我安排联姻。那时候我还在念书，她要求我务必在结婚年龄到来之前确定婚事。我不想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用来讨她欢心，想自己选择妻子，而那时候你刚好出现。”
那时候他跟林若雅的关系近乎僵持，挑一个完全脱离对方计划之外的女人做妻子，表明了他反抗的决心。
“所以，我是你用来争取婚姻自由的工具？”唐诗含着眼泪问，“你说喜欢我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对吗？”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宋慈跟她结完婚就选择了出国，对她不闻不问，态度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冷漠。曾经她以为他有苦衷，因为坚持跟没有任何背景的她结婚，他背负了很大压力，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错得离谱！
“诗诗，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宋慈伸手去拉她，“我们重新开始……”
唐诗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力度之大，让身为男人的宋慈都惊了一下。
她豁然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拉开门跑出去。
“诗诗！”宋慈厉喝。
唐诗飞快地跑下楼，一楼客厅，宋烁把琳达叫醒了，夫妻两个正坐着喝咖啡，还有刚把方瑶送走的钟叔也回来了。所有人都听到楼梯砰砰响，抬头就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冲下来。
钟叔从门外进来，唐诗跑出去的时候，他正好看对方她满脸泪水，不由一怔，心说刚刚回来的时候还欢天喜地的，怎么转头就哭了？
没几秒，楼上再次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宋慈面沉如水，跑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注意到家里其他人，和往日的从容淡定相去甚远。
“唐诗！”门外传来他近乎失控的呼喊。
唐诗几乎处于崩溃状态，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宋家位于s市郊区，不管什么人都不可能仅靠两条腿离开这里的。所以她跌跌撞撞跑去车库，开着那辆宋家给她配的奥迪a8冲出了大门。
反倒是宋慈，心头一阵恐慌，智商拐了个弯，以为唐诗是跑走的，听到引擎轰鸣才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驾车离开。
他铁青着脸去了车库，随便找辆车就做进去，双手握住方向盘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手指都在发抖。
眼前止不住浮现唐诗最后的表情，几乎和上次说要离婚时候一样，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意识到这是恐惧。
他很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婚姻并不美好，或者说，这桩婚姻的开头是十分冷酷的，是后来在相处的日子里，唐诗让他感知到那种名叫爱情的东西，也让他的婚姻有了温度。
他很喜欢唐诗。
看到她难过，他会不开心，而她的笑容则会让他感觉到满足。如今他的世界里不再只有自己，还有一个她，忐忑和心酸，生气和依恋，他从这段关系里体验到了种种鲜活的情绪，这是他的爱情。
其实他在话题开始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唐诗想把事情谈清楚，他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就有了后面的话。但是说完以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尤其在看到唐诗反应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什么问题，才会让她疯了一样要离开家里。
“唐诗。”他在心里默念她名字，脚踩油门，不顾一切往前方追过去。
傍晚时分，伍宁乐今天休息，拎着晚饭哼着歌回到公寓，打开门发现鞋柜里多了一双鞋，她拎起来一看，眼熟得很。她伸长脖子，不太确定地冲屋里喊：“唐诗？”
公寓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她换好家居鞋，先去主卧看了下，没人，又去了那个平时用来放杂物的次卧，好家伙，床上果然坐着一个人，差点把她吓死。伍宁乐打开灯，彻底看清那个缩在墙边，把脸埋进膝盖的人是唐诗，她惊魂未定，愤怒地质问：“你来我这儿怎么不说一声啊？我还以为家里来鬼了。”
对方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这是？跟大少爷吵架啦？”伍宁乐扶着门框等了片刻，见她不吭声，又问，“你不是说那个夏什么的先生是你叔叔吗？没解释清楚？”
唐诗维持着那个姿势，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伍宁乐感觉事情有点大条了，走到床边坐下，戳了戳她的手臂，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啊？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大少爷又搞什么婚外情风波了？”
“……”终于，一直埋头的唐诗发出一丝极低的呜咽，伍宁乐打住话头，只见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挂满泪水，不知道多伤心。
“宁乐……”唐诗扑过来，用力抱住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开了个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伍宁乐听到她嚎啕大哭，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感觉……上次说要离婚什么的，都没有今天这样惨啊？
宋慈是一个小时后上门的，因为半路被交警拦下，他把唐诗跟丢了。不过想也知道她会在哪里，没去青山镇，就是在伍宁乐公寓。
他非常克制地敲门。
伍宁乐从猫眼里看了下，很纠结要不要开门。外面，宋慈显然很执著，一次又一次，连节奏都没变过。伍宁乐一咬牙，把门打开。
楼道有一盏惨白的声控灯，这男人皮相是真好，这种光线下依然帅得惊人，尤其那双泛蓝的眼睛，宛如一颗天空凝结的宝石，深邃透亮，几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我要见唐诗。”他开门见山。
虽然是好朋友的丈夫，但伍宁乐和他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明明有强烈的说教意愿，表现出来就有点怂。她先把门关好，站在楼道面对宋慈，眼神有点闪烁，看着没有什么底气。
但她自觉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于是鼓起勇气说：“那个……诗诗太累了，刚睡下，大少爷改天再来吧。”
宋慈从她关门那一刻就知道这个人不打算放自己进门，但他不想放弃，看着伍宁乐说：“我们之间有误会，我必须找她说清楚。”
“那也改天再说，她现在需要休息。”伍宁乐犹犹豫豫地告诉他，“刚刚……她哭得比较厉害，我估计她短时间内不会想听你说话。”
宋慈嘴唇紧抿，站在那儿宛如一尊雕像。沉默良久，他开口：“我要带她回去。”
“不是我说啊，宋少爷，你是那么多女人梦想要嫁的男人，家里又那么有钱，大家都说嫁进宋家可以过人上人的日子，结果呢……”她回头看了一眼公寓大门，忍不住替唐诗鸣不平，“诗诗跟了你好像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你看这半年，她颠沛流离的，就跟没有家一样……”
宋慈嘴唇动了动，双手紧握成拳，隐约可见上面的青筋。
“我的错。”他说。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问题，不过她既然来了我这儿，今天晚上就让她先留下，有什么话等她好点再说。”伍宁乐说着，迅速打开门溜进去，隔着门缝说，“先这样，拜拜。”
啪。
没再给他谈判的机会。
宋慈在外面站了很久，看着这扇小小的门，他尝到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求而不得。唐诗就在这扇门后面，他却见不到这个人；明知她哭得伤心，他却给不了安慰。她，似乎只在他怀里短暂停留了一会儿，转眼又飞去远方。
“唐诗。”他低声喃喃，扬起拳头又放下。
你……别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