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情深缘浅 杏雨又落（2/2）

岑清垅看着那灵箓贴到胸前闪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他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柳楠郢。

柳楠郢看着灵箓，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下这个灵箓的特点，于是开口说道：“这个灵箓……”

岑清垅忽觉胸前异常难受，入两兵相接，水火不容，他捂住了胸口，吐出了一口血来。

柳楠郢刚要伸手去扶他。

屏风后传来一女子的叫声：“岑郎！”

只见一绿罗裙女子从屏风后跑了出来，顺势站在了岑清垅靠着的床幔边上，一把抱上了岑清垅的背，搂他入自己怀中。

岑清垅似很是习惯，将头靠在了女子肩上，浑身颤抖着。

那女子深切的看着柳楠郢道：“公子，岑郎这是怎么了？先前即便是心疾，也从未吐血过。”

柳楠郢不知自己为何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走到原先的桌凳边上，装作一番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两股灵力初时相撞，会有些抵触。让他睡一会，以后心疾之痛会减轻许多的。”

即便说的如个出世的仙人般，见过大风大浪宠辱不惊的样子，可他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上已是刀光剑影后的残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又痛彻心扉，只想离去。

“师叔，这是符玉娘，岑郎府上的姑娘。”元无咎道。

柳楠郢不知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如何，反正带着斗笠也没人看得见，他用着仅剩的一丝理智，说道：“好生休息吧，告辞了。”

柳楠郢眼见两人依偎亲密如斯，便已了然。心下想着，还好今日带了斗笠。若他此世已有良缘，自己何必再掺一脚，不若望着他如此安生一辈子便好。

只是叹息自己这一日，从惊喜到期望，到了然，如从云中坠入地狱，果真，云泥之别。

柳楠郢走出岑府，抬手摘下的斗笠，远远的抛到了路边的马车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去。

元无咎跟在身后大喊：“师叔！师叔！你去哪？”

柳楠郢抬手摆了摆，示意不必跟了。

元无咎愣在原地，不知师叔是不是因自己没直接说明岑清垅的事情而生了气，不理自己了。越想越后怕，于是赶紧回府，飞鸽传书给师傅，让他老人家帮自己好生和师叔说说才好。毕竟师叔是个能人，亲眼见了他施法画灵箓，他更晓得师叔的厉害了。以后罕黑族的江山，很多地方都有用得到的地方。

柳楠郢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一直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眼见着太阳落下，弦月如勾，晚风冷冷的吹在他的身上。

不知不觉中柳楠郢来到了临河的那片杏花树下，他的手中拿着一壶酒，一口一口，满是酸涩的酒味。

岑清垅醒后已是深夜，吐出淤血后，又饱饱的睡上一觉，现下觉得胸中平静，身体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仿佛过去的二十年自己白活了，这才是生而为正常人的感觉。他不禁心下感慨，看来元无咎的这位师叔果然真神人。他看众人皆睡下，吐了血之后，觉得浑身舒服，于是拿了一个薄披风，打算出去吹风。

他一路嗅着杏花香，一路觉得步伐渐快，此前多年被心疾折磨，从未觉得做人如此畅意过。只是不知，那灵箓封印了心疾的疼痛，他此前以为自己的‘妖邪’之力是否还有呢。

岑清垅朝着河岸的杏花树走去，此时月上中天，路上已无人，唯有酒家的点点灯火在风中摇曳。

岑清垅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他抬起右手的两指，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杏花的轮廓，用左手掌风用力一推，而后，杏花树枝上又开出千万朵新粉的杏花，然后本来生在枝头的杏花尽数凋谢，忽有清风拂过，阵淡粉的杏花如雨滴般飘落了下来，一朵朵，带着微甜的香气，一片一片，纷纷落地。

柳楠郢正坐在树下喝酒，他的右手拿着酒壶，架在躬起的右腿上，他苦笑着自己过往的一千年，忽间杏花雨飘落眼前，看来是哪位神仙可怜他，也许是仙人醉喝的多了，又在梦中吧。

他忽觉得悲从中来，心尖一阵酸楚，不觉红了眼睛。

岑清垅见这新杏花开放，晓得法力还在，想来柳楠郢只是缓解了他的心疾，即便是没有根治，能不受折磨也是好的，当杏花落尽，他才看见不远处树下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此前一株并在大树边的小杏树遮住了他的身影，此刻见到有人，岑清垅走了过去。

只见树下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仙鹤纹饰长袍，五官白皙寡淡，一副朗月清风的冷淡模样，颇有些仙风道骨，岑清垅借着淡淡的月光打量着他，心道：“原来是他。”

这身量，这仙鹤袍，他经营浮生酒肆多年，看身骨他不会看错，眼前这位就是白日里帮他治病的——柳楠郢。

也是，那日想救他，可却放手将他丢到水里的书生！

岑清垅走到柳楠郢面前停下脚步，蹲了下来，他见柳楠郢仍抬着头，似还未从那场杏花雨中醒过来，他的红红的眼尾，滴下了一滴眼泪。

岑清垅对着柳楠郢笑了一下，便伸手要去拿他的酒。

柳楠郢一把拽住他冰冷的手，似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留着泪的脸上，居然勾起了一抹微笑：“我终于等到你了……”

岑清垅见这清冷公子一滴泪，觉得胜却人间无数，可见柳楠郢后来那抹酸楚的笑意，居然让他的心动了一动，显然，柳楠郢这是被情所困，借酒浇愁。

不知哪位姑娘有幸，被如此神仙模样的男子心系着。

岑清垅挣脱开柳楠郢的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壶，笑道：“不知公子，何许人也？”

柳楠郢笑答：“南阳，盗世书生。”而后深情的抬手摸了摸岑清垅的脸，喃喃自语：“南阳吧。”

岑清垅第一次没有躲开别人摸他的脸，浮生酒肆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可他头一遭，没有躲开，被一个醉酒的男子，轻薄了！

他也不恼，抬头问道：“南阳？元无咎说你来自方诸山啊？”

可柳楠郢已经闭上了眼睛，向后一倒，靠着杏花树睡过去了。

睡梦中梦见千百年前，邺城的临漳楼上，他问岑清垅“阿垅哪里人士？”

岑清垅笑着回：“南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