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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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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嫌马车晃得人头晕出来透气,未曾料想会这么巧撞见这一幕。

另一人淡淡“嗯”了声。

方才那道声音又道:“要动手么?”

“不急。”那人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久居上位的高高在上和不容置喙,“留着他还有用。”

“……是。”

“以后若非必要,不必再来找我。”那人道,“莫要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遵命。”

这两人应该是与其他人一道进的狩猎场,匆匆会上一面就离开了。谢韫在树后站了好一会才出来,在方才他俩站立的地方仔细找了一番。

只是这两人十分谨慎,连根发丝也未曾留下。谢韫寻找无果,心底自嘲看多了话本,正要离去时,身体猛地僵住。

他们并非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留下了一条赤色的蛇,悄无声息游到谢韫脚边,支起脑袋,冰冷地盯着他,不断嘶嘶地吐着蛇信。

狩猎场已很久没有蛇的踪迹了。

谢韫脑子里嗡的一响,手脚已然僵硬。他轻颤着呼吸,指尖险些掐进掌心,强行压着喉间漫出的痒意,掌心冒出了冷汗。

他怕蛇。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逃脱时,一只箭矢贴着他的脚射中了蛇的七寸,接着谢韫眼前天旋地转——

有人单手环抱着谢韫腰肢将他掳到了马上,滚烫的胸膛压了上来。谢韫不得不伏在马背上,苍白湿润的指尖抓住了马鬃,身后的人强劲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春衫撞着他的脊背。

咚、咚。

“是我。”闻颂贴着他的耳畔,声音沉稳穿透猎猎风声,传入谢韫耳中,“别动。”

谢韫抓住闻颂手臂上的护腕,小声地、断断续续道:“慢、慢点。”

闻颂微微垂下眼,视线擦过谢韫白净莹润的耳尖,落到他搭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上。

谢韫这些年在京城被养得极好,尤其是那双手,生得细长匀称,莹白玉润,指骨甚至还带着点粉,压在冰凉的护腕上指尖羸弱得像莬丝花,让人心尖发颤。

闻颂远在边关,最是不喜谢韫这类比女子还娇气的男子,但他此时只是淡淡移开视线,勒马停了下来。

谢韫吹了风受了惊,伏在马背上咳得耳根通红,待他缓过来之后,闻颂才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多谢。”

谢韫直起上身,嗓音有些嘶哑,唇瓣依旧带着些惊魂未定的苍白,轻轻抿了起来。二人共骑一匹马,前胸后背贴在一起,闻颂两手握着缰绳,仿若主动将谢韫圈进怀中一般。

“闻将军为何会在这儿?”谢韫主动问。

闻颂让马儿慢走,沉默半晌道:“圣上让我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谢韫敛下眼皮哂笑,不等闻颂询问,又道,“还是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若非将军及时赶来,谢某恐怕今日就会命丧黄泉。”

闻颂微顿。

谢韫又道:“谢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闻颂:“谢首辅直说便是。”

“还请将军莫要将谢某遇蛇之事告之圣上。”谢韫徐徐道,“一条蛇罢了。”

那两人既然放了蛇,自然会折回来找,所以谢韫并不担心如何处理蛇的尸体。那棵树并不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恐怕他早就被发现了。

狩猎场出现了蛇,若圣上知道了定会彻查,只是谢韫此时并不想让圣上知道这事。闻颂不常回京,自然不知如今狩猎场内早已无蛇的踪迹,只以为他不想让圣上担忧,便应了下来。

大人离开这么久,赵侍与赵荷在原地等得着急,见闻颂将大人送回来才松了口气。他们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扶着谢韫下了马车,赵荷奇怪问:“大人身上为何如此凉?”

“吹了点风。”谢韫淡淡地说,送走了闻颂,才让赵侍搬来脚踏,坐回了马车。

赵荷将手炉塞进谢韫手中,松了口气:“方才圣上派人来说,大人若无事,便不要在狩猎场停留。大人久久不归,奴婢以为大人……”

谢韫指尖摩挲着手炉,垂着眼睫轻轻“嗯”了声,低声道:“回去罢。”

赵荷见他兴致不高,便识趣地闭上了嘴:“是。”

马车悄无声息驶出了狩猎场。狩猎场门口扎了不少帐篷,有人见马车从狩猎场出来了,便扬头看过来,发现是谢府的马车后便围上来嘘寒问暖。

谢韫受了惊吓,实在无甚心情,便让赵侍将他们打发走了。晚上歇在帐篷时,他总感觉有冰凉柔软的活物紧紧缠绕着他,耳边总有“嘶嘶”之声。

第二日醒后便神情恹恹,打不起精神来。赵侍、赵荷二人虽心急火燎,却依旧不知昨日首辅身上发生了何事,带着几个谢府下人,愁眉苦脸地搭着帐篷。

之妄是第二日下午来找谢韫的。

“孤不善骑射,”之妄如是道,躺在谢韫马车中十分惬意,说着拢起眉,“昨日只猎到两头鹿,遭你们大乾这些将士好生嘲笑了一通。”

昨日圣上邀他一起狩猎,说是交流骑射之术,之妄推拒不能,只得去了。只是他本就不善骑射之术,遇上骁勇善战的大乾儿郎自然要略逊一筹。

圣上无奈,今日便恩赐他必须跟随。

谢韫闷声发笑,又咳了一会,便问:“那殿下如何处置这两头鹿?”

“让人烤了。”之妄叹了口气,“它们皮色不好看,否则孤便让人做两副护耳与手套送给谢大人。”

谢韫勾起唇角,温和道:“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这些不衬你。”之妄撑着头看着谢韫,手中把玩着软枕上的穗子,道:“孤来大乾以前,曾养了只小狐狸,被宫人养得油光顺滑,那才衬得上你。”

谢韫淡淡笑道:“殿下舍得?”

“有何舍不得。”之妄翻身平躺,看着车厢顶部轻声道,“若它活着只能当个讨人欢喜的宠物,死后却有了用处,何乐而不为?”

谢韫笑容淡了几分,抵唇咳了两声。

金笼里的鸟儿歪着脑袋,芝麻大小的眼睛盯着谢韫,啾啾叫了两声。

谢韫取来鸟食,正要用长匙喂食,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过长匙,于是他转过头,看见之妄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从他手中长匙逗着鸟儿。

“没想到谢大人竟有如此雅致,出来狩猎也要带着鸟。”之妄打趣道。

谢韫抿唇笑了笑,并未解释。

下人们都在外面,围着篝火烤肉,滋滋肉香从帘幕的缝隙钻进来,勾出马车内两个人肚子里的馋虫。不多时,便有人将烤得外酥里嫩、鲜美油亮的鹿肉片好了送进马车。

谢韫吃不惯荤腥,勉强吃了两片便放下了,剩下的肉全进了之妄的肚子。

春猎的最后一日,谢韫提前就出了猎场打道回府,临走前邀之妄去府上坐坐,之妄爽快答应了。

到府上时已是巳时。

谢韫刚走出长廊便听见了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便站定听了会,淡淡笑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问管家道:“何先生呢?”

“何先生昨夜便出去了。”管家如实道,“现在还未回来。”

谢韫压了压唇角,笑意散了几分,又问起他去了哪里,管家却答不上来,于是只得作罢,让管家退下了。

赵荷将鸟笼挂在谢韫卧房便退了下去,之妄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谢韫问他:“殿下这么盯着在下的鸟作甚?”

之妄收回视线:“无事。”

谢韫不欲再欠江小公爷人情,正打算寻个机会将这只鸟送回去,哪曾想他送走之妄,睡醒一觉后便只剩下空笼子。

在他院里伺候的下人被叫来时面面相觑,都说不曾见过这只鸟。谢韫大发雷霆,将他们骂了一通,让他们仔细去找。

下人们都怕气坏了主子,不敢怠慢,赶紧去找,只是他们都知道天已经黑了,鸟离了笼,能找到的几率并不大。

谢韫拎着灯笼亲自去找,在府内转了一圈无果,正打算放弃时,忽然闻到一股肉香。

于是他循着味道找了过去,果然见到一人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用箭矢串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鸟,放在火堆上烤,散发着阵阵肉香。

他的身侧还有一堆带着血的白色羽毛和一只死不瞑目的鸟头,朱红的鸟喙微张,如地上的血迹艳得惊人。

谢韫很快认出这人是谁,皱了皱眉问:“你吃我的鸟作甚?”

何时了猛地回头,眉宇间浮现几分尴尬之色,看了看手中冒着肉香的鸟身,又看一眼刀口平整的鸟头,犹豫道:“它……脖子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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