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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4吃饭了,熊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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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抓取的时间15秒。”

他接着解释了一下:“还有一种30秒的。”

收回手机,他又投了一枚游戏币,再次放下夹子。

“大头娃娃夹中间。”

说着,他夹起一个维尼熊放在通道口。

“人形布偶夹腋下。”

他又夹起了一个米老鼠。

“软性布偶靠拖拽。”

他用夹子把一只沙皮狗拽到通道处。

“仿生布偶夹尾巴。”

他用夹子夹住了一只猴子的尾巴。

由于战绩太好,很快有人围上来,还有人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

“看起来很眼熟啊?我昨天看电视好像看到过。”

“是下围棋的那个吧?”

“对对,叫……盛景初,快拿手机出来,我拍个照,这回终于见到活的了!”

程了拉了拉盛景初的衣袖。

“走吧。”

他放下手柄:“不要小哈了吗?”

程了看着越围越多的人群,有些着急。

“这几个就够了。”生怕盛景初不信,程了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够了。”

回去的路上,盛景初要帮程了拿两只,程了果断拒绝了。

“你不知道,抱娃娃和抱鲜花一样,要的就是满满一怀的感觉。”

她笑得眼不见牙,一会儿瞅瞅米老鼠,一会儿用小手指头钩钩猴子的尾巴。

“你怎么抓娃娃那么厉害?”

“大概因为都需要读秒?”

这是在开玩笑吗?专业棋手又不需要练习手速。

她看着他,满脸狐疑。

“其实是因为输给过小曹。”

曹熹和为了哄丁岚,下过大力气练习抓娃娃,但他一直憋着没声张,盛景初也不知道他擅长这个。有一次他相中了盛景初一枚田黄石印章,假意让盛景初陪他买衬衫,把盛景初带到了商场里的娃娃机跟前,拿盛景初的印章做赌注,比赛抓娃娃。

盛景初自然输了。

曹熹和之所以跟盛景初赌这个,就是知道盛景初对这种小女孩儿的东西不感兴趣,谁知道盛景初知道真相以后也练习了几次,甚至特意做了一个攻略出来,又把印章赢了回去。

“那时候还是太年轻。”

回想起那段岁月,盛景初有些感慨。

程了不服气:“说得好像你现在老态龙钟了一样。”

年轻与否只区别在那一点儿锐气,他总觉得自己的锐气渐渐消磨殆尽了。

人喜欢胜利,不过是因为胜利总和喜悦挂钩,如果胜利不能给人带来喜悦,那么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他沉默着,并没解释。

程了捧着布偶,越瞅越得意:“我以后不姓程了,改姓福了。”

这么几个小玩意儿就觉得幸福,盛景初失笑,心忽然跟着轻松起来,也许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从娃娃机里抓到几个布偶,在一个闷热的夜晚散散步。

他忽然想揉揉她的头,像揉老师家大黄猫的脑袋一样。小时候每次他揉过去,大黄猫总会满足地眯起眼睛来。

他刚刚抬起来,程了一个抬头,看到他的手一愣。

“怎么了?”

“哦,”他掩饰了一句,“你的头发上有只蜘蛛,我刚想帮你弹掉。”

“哪儿呢,哪儿呢?”

程了生平最怕蜘蛛,马上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没找到蜘蛛的影子。

“跑了吧,”盛景初指了指她的脖子,“跑得很快。”

程了顿时觉得脖子一阵麻痒,扬手丢掉了手里的布偶,“嗷”的一声蹿了出去,好像这一跑就能把蜘蛛甩掉一样。

她边跑边挠着脖子,不住地回头问他:“还有吗,还有吗?”

盛景初想说没有了,程了已经跑进了宾馆,迎面撞上了曹熹和。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蜘……蜘……蛛!”

曹熹和一脸茫然地往门口瞅了瞅。

“猪?”曹熹和咂咂嘴,“猪,还是烤着香啊。”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湿得能滴下水来,早上起来倒是个晴天,水蓝水蓝的,空气里有泥土的味道,仔细一嗅还有点儿茶叶的香气。

媒体早就架起了长枪短炮,最后一场对弈,胜败就在这一局。

程了早早就守在了休息室里,最前排正对着大屏幕的位置。秀时代的同事都聚在一起,有好事的还搞了个赌局,押盛景初和解寒洲的一半对一半。

盛景初和解寒洲几乎同时到场,两人互相致意,比赛正式开始。

程了最近在恶补围棋知识,只不过她的底子实在太薄,只塞了一脑子专业名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她完全记不住。

这局解寒洲执黑,盛景初执白。

言晓跟过几场围棋赛的现场,对棋手很了解,在程了耳边低声嘀咕:“盛景初执白棋运气不太好。”

“你还别不信,”言晓有数据作为支撑,“棋迷统计的,在盛景初参加的各大比赛中,执黑棋赢棋率是百分之七十三,执白棋赢棋率是百分之五十九。”

这场比赛,对解寒洲来说是职业生涯的收官之战,而对盛景初来说,他已经获得了几项国际赛事的大奖,又获得过国内天元围棋赛的冠军,只差棋圣大赛的冠军,就能实现大满贯。

程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一个围观者已经患得患失了,那棋局两侧的人,岂不是跟坐在火堆上一样?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曹熹和故意输棋的做法,换谁和自己的老师对阵,实力不论,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在座的都明白这个道理,休息室的人尽管并不完全懂围棋,大家也都屏息盯着屏幕。

体育频道请了蒋春来讲棋,他看了看棋局开玩笑。

“前天要不是我脑袋一抽出了一个昏招,今天指不定是解老来讲棋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其实和解老一起遇到的景初。”刚刚开局,局势还不明朗,蒋春来索性讲些八卦调节一下气氛。

“那天我跟解老在路边溜达,看到两个老人在下围棋,我俩正想过去看看,可周围有几个小孩儿打闹,一下子把棋盘给碰翻了,两个老人很生气,嚷着要抽小孩儿的屁股,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就走过来说‘我记得怎么摆的’,说着拿着棋子,很快就给复盘了。

“我和解老还想呢,这小孩儿是不是懂围棋,结果一问,他没学过,就是经常在附近玩儿,看得多了,记忆又好,所以给摆回了原样。

“解老当时跟我感叹,十年之后,中国的棋坛就要换人了。我当时没说话,其实是心里琢磨,这小孩儿天赋好,我得收他当学生,不能先说出来让解老也动这个心思。谁想到临时有个会让我参加,等我赶回来的时候,这小孩儿已经成了解老的学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会本来是让解老参加的,解老找了个借口推给我了。”

大家第一次听说这些,都很感兴趣。

蒋春来接着说下去:“从棋力上来说,我跟解老水平相当,但他看人的水平一直高过我,他说十年之后,果然,景初在十六岁就获得了天元围棋赛的冠军。”

蒋春来指了指屏幕上的棋枰开始讲棋。

“解老的棋风大开大合,譬如武侠小说里的降龙十八掌。景初的棋风与解老相似,但其实细看有些不同,讲究后发制人,就像在打太极。”

琳达在下面问:“那蒋老您呢?”

蒋春来呵呵一笑:“我呀,我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关策在下面喊:“那老师,我呢?”

蒋春来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这次段位比赛要是过不了七段,看我不抽你!”

目光再次落到屏幕上,蒋春来一指白棋:“解老这个子落得好,把黑子困在腹地,如果我是景初的话,我落到这儿。”

他虚点了一个位置,正说着,盛景初已经落下了黑子,在另一个位置。

蒋春来愣了一下,忽然大笑:“我说错了,景初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这一招又将白子的去路封死了。”

局势逐渐紧张起来,黑白二子在棋盘上疯狂厮杀,解老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鬓角冒出了汗珠,他分不出神去擦,汗越积越多,衬衫的衣领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盛景初依旧是八方不动的姿态,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他沉思的时间并不长,落子很稳。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棋枰上棋子越落越多,蒋春来经常被棋局吸引,忘记了讲解。

357手!

棋盘上一共只有361个落子点,棋盅里的棋几乎都要下光了。

如果这盘和棋,那么就要加赛一局。

大家几乎都抱了今天不会分出输赢的心态,盛景初看着棋枰迟迟没有动作。

“滴答!滴答!滴答!”

读秒的声音响起来,一下、一下敲击着程了的耳膜。

盛景初拈起棋子,却并未落下,对于棋手来说,拿起棋子却不落子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解寒洲缓缓抬起头,看了盛景初一眼。

伴随着最后一秒结束,盛景初将白子落在一点。

解寒洲笑起来,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抓起最后两枚黑子放在棋枰上。

解老认输!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休息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倒是蒋春来最先反应过来,拍拍掌:“一代新人换旧人!”

程了也跟着鼓起掌来,铆足了力气,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异常突兀。

坐在后面一排的丁岚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哪儿都显得着你了!”

解老被助理扶出赛场,马上有记者拥上去采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盛景初,对着镜头淡然一笑:“作为一个棋手,我有些遗憾。作为一个老师,我觉得很骄傲。”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景初他很好,没让我失望。”

媒体散尽,解老也已经离开,盛景初依旧坐在棋室里,程了有心想叫他,又觉得此时此刻,他似乎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丁岚冲到盛景初面前,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哭出来。

憋了半晌,丁岚才喊出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这么想胜吗?踩着老师的肩膀上去感觉特别好?你知不知道这场比赛对老师多重要?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丁岚还想说什么,被随后赶来的曹熹和拽走了。

没有道贺,只有指责。

这一场胜利没滋没味。

“你也觉得我胜了老师,是因为我想赢吗?”沉默良久,盛景初问程了。

程了觉得不是,盛景初有他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坚持,这关乎一个专业棋手的职业道德。

她急于表达,但又担心越说越错,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要不……我给你变只狐狸?”

盛景初慢慢笑起来,像一点点在白描的纸上涂抹上了颜色,是绿的草,红的花,是鱼在小溪里摆尾,溅起点点水花,是结着桃子的果树,是袅袅升起的炊烟,是人声、水声、虫鸣……是人气。

他沉默的时候像冰封的荒山,他微笑的时候,寒冰乍裂,冬雪消融。

程了的心也跟着亮起来,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真想狠狠地夸你一句,又怕你骄傲。”

盛景初微微一愣:“夸什么?”

“夸你笑起来好看。”

盛景初笑起来:“果然世人多肤浅。”

正说着,程了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按了接通,是她爸。

程爸爸喝了点儿酒,嗓门儿高得很,几乎用喊的。

“我女婿获胜了!”

程了偷偷瞧了瞧盛景初,又羞又窘,拿着电话悄悄往外挪了几步。

“谁是你女婿啊?”她尴尬地掩饰了一句,“别瞎说。”

“盛景初啊!”

程爸爸没接到程了的暗示,继续嚷嚷着:“你跟景初说啊,回来一定要到家里来,我请他喝酒。”

还“景初”……程了实在无语,赶紧遮掩了几句挂了。

她回头跟盛景初解释:“我爸的干女儿,我干姐夫,获得了广场舞大赛的冠军,还要参加区里的比赛呢,奖品是一套《小苹果》光盘。”

她又补充了一句:“签名版的。”

盛景初没有回应,程了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谎话编没编圆,一路思考着刚才那段话里的破绽,左思右想觉得好像还凑合。

直到电梯上了七层,盛景初在房间门口停下。

“我有一个问题。”

“嗯嗯,你问。”

“你知道‘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吗?”

程了知道刚才的电话被他听到了,脸有点儿烧,她揉揉脸。

“我不知道‘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她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你也不知道‘非礼勿听’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还没帮盛景初整理完行李,小齐已经赶过来了。

程了郑重地把“熊猫”交回给小齐,嘴上说着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心里反倒有些失落。

棋圣大赛已经落幕,她的出差生涯也到了尾声,毕业论文终于定稿,她还有论文答辩没有完成。

公司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跟盛景初同一天。

据说他回去还有一个商业活动,合同已经拟好了,就等着他回去签,所以赶的是早班飞机。

程了有心想送一送,又觉得有点儿奇怪,虽然早早就醒了,支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还是隔了几个小时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给盛景初发微信:

“睡过了,没送你,你到了没?”

盛景初回过来:

“我已经到了。前台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咦?还有东西?程了跑下楼,前台递给她一只哈士奇玩偶,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只。

圆溜溜的黑眼睛,项圈上有一枚金色的铜铃,一摇脑袋就“哗啦啦”地响起来,程了弹了弹它的脑袋,对自己因为想要避嫌没去送他,充满了愧疚感。

盛景初的微信发了过来:

“幸福吗?”

程了回他:

“这回姓很了。”

他问:

“嗯?”

程了回他:

“很幸福!”

dv里满是素材,本子上也写满了杂七杂八的见闻,程了拉着言晓买了点儿杭州特产,给奶奶的西湖藕粉,给程意的丝绸围巾,给老爹的西湖龙井,给程诺的临安小核桃。

她又借了最大号的方便袋才装下了满满一提的玩偶。

背着一行囊的东西赶到萧山机场,想到自己差不多空着手来的这座城市,程了觉得有点儿神奇。

人这一生总是从无到有,然后又从有到无,有无之间唯一永恒的恐怕只有回忆了。

她摊开双臂用力嗅了嗅空气,跟言晓瞎扯:“我觉得我以后能成为哲学家,亚里士多德那种的。”

言晓擂了程了后背一拳,直打得她要吐血。

“银行卡余额多少?

“有房了吗?

“有车了吗?

“什么时候结婚?

“结完婚打算生几个?

“回答完这些你还觉得自己能成为哲学家吗?”

程了反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背,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我听说在机场要饭一个月收入能过万呢,要不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先干几个月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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