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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爱之名》

文/嘉予

第七十九章

周时昔收拾好冰箱出来,看见纪了正哭笑不得地坐在沙发前，周围铺散开一皱皱烂烂、红底黑墨的条幅，她拎着其中唯一一对逃开猫爪完整保留的春联满脸沧桑地看过来：“就它吧,猫选之子。”

中午,纪了和周时昔认认真真按着在江城过年的老规矩，贴了春联,又吃了饺子。

饺子是周时昔现包的,时间紧急,只来得及包了两碗。

他用新买的骨瓷小碗分别给两人盛好，浇上提前调好的酸汤,端到餐桌前,却见纪了用纸巾垫着碗端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而后她蹬掉拖鞋,盘腿坐在地毯上，边选电影边埋头小口咬了一角饺子皮。

周时昔坐在餐桌前低头吃了两分钟，停下筷子来，默了默，端着自己的碗跟过去……

他一过去，纪了的小毛病也跟着来了,不想吃的小葱花小香菜叶都夹到他碗里,顺带丢过去五六个饺子。

做这些时，她动作自然,神情自若,眼镜紧紧盯着电视机屏幕，一寸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直到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她才后知后觉侧眸过来，问：“怎么啦？”

眼底含笑,手指还捏着汤匙，汤匙里是半勺清亮亮的饺子汤。

周时昔的责备到了嘴边却突然不忍心说了，夹起一个小饺子塞到她嘴里，语气有些无奈：“大年三十是不是让你吃得太简陋了些？”

“不会啊。”纪了慢吞吞嚼着，“我喜欢吃你包的饺子。”

周时昔的眼神化开了，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边的一点水渍，柔声笑：“真好养活。”

纪了讨表扬似的把自己吃空的小碗往他面前一递：“晚上不是还有大餐吗？我胃小，要留着肚子！”

今年的除夕，周时昔要带她去周达知家里过。

在此之前，周达知提前几天打电话让他们过去时，他担心纪了看到周达知一家团团圆圆会触景伤情，会心理不舒服，又怕直接拒绝会伤了姨丈的心，便没敢给准确答复，只是说两人工作都很忙，尽量过去。

却没想到前天晚上竟是纪了主动问他，要不要去周叔叔家过年。

他问：“你想去吗？”

纪了拽了拽被子，轻声说：“想。”

“你要是想，我们就过去。”

“嗯。”她乖乖点头，抬手关了台灯。黑暗中，胳膊柔柔地绕过来，抱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周时昔听着她清浅的呼吸，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哄她入眠。

许久后，他以为早已睡着的小姑娘轻轻翻了个身，梦呓般问道：“你会不会很开心？”

“什么？”彼时周时昔即将睡着，脑子里混混沌沌。

“和周叔叔一家一起过年，你会开心的吧。”她温热的脸颊贴上来，暖暖地触着他的后背，“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国外，是很寂寞的吧。”

周时昔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没吭声，睁开朦胧的眼睛去看她，就见他的小姑娘又动作轻柔地将身子将他凑近一分，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不怕，以后有我了。”

******

晚上八点钟，伴随着春晚的开场歌舞，周达知一家的除夕团年饭也拉开了序幕。

圆圆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红红的大闸蟹、鲜亮的松鼠鳜鱼、明黄的手撕鸡、晶莹透亮的翡翠白菜卷，以及餐桌正中心正飘着袅袅白烟的火锅，各种繁复香味相互攀索着，杂糅着，勾勒出年夜饭应有的滋味。

不消五分钟，纪了面前空空的小碗已经被各色菜肴砸成鼓鼓的小山丘。

周达知拿手的鱼香肉丝，刘安云拿手的麻婆豆腐，新鲜的大虾，补充维生素的青菜，争先恐后被送到她面前，她还来不及一一品尝，转眼刘安云又进了厨房，赤手空拳端出一碗滚滚烫的虾球蒸鸡蛋，放到她面前，热气几乎灼湿了纪了的眼睛。

“听时昔说你从小爱吃这个，怕你吃不惯我们做的菜，又单给你做了一碗，吃鸡蛋不发胖的，尝尝？”

刘安云的笑容一如李姨亲切和善，满满都是长辈殷殷的关爱。

纪了挖了一大勺，放入口中，任由鸡蛋烫疼了舌头，笑嘻嘻抬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特别好吃！”

“我女儿小时候也爱吃这个，好久没给她做过了。”刘安云沉默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给她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夹完又去给周时昔和周时忆夹，忙活得不得了。等他们吃上了，她又起身去厨房看汤，竹笋排骨汤煲好了，用砂锅盛着清清亮亮的一锅，热气腾腾端上来，她拿着小碗挨个给他们盛好递到眼前，自己才坐下来吃菜。

纪了看着她面前空空的桌面，问：“阿姨，你怎么不喝？”

刘安云忙笑：“阿姨不饿，不用管我，念念多吃点。”

“你阿姨是想留着点肚子晚上能再陪嘉嘉吃碗饺子。”周达知笑呵呵接道，随手把一只剥好的虾放进刘安云的碗中。

嘉嘉是刘安云与前夫所生的女儿，与纪了年纪相仿，听说在航空公司上班。

“诶，是，”刘安云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一丝隐隐的羞涩，“嘉嘉今天值班呢，差不多十二点多才能回。”

纪了望着她的眉眼，不知是被火锅雾气迷了眼还是被蒸蛋烫出了幻觉，竟有那么一瞬间在刘安云的脸上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她忙低下头去，又吃了一大口蒸蛋，细细咀嚼，慢慢吞咽，半晌才抬起头来，轻声说：“做您女儿一定很幸福。”

“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妈妈也是幸福的。”刘安云看着纪了湿漉漉的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让她的心一瞬间熨帖得只想叹息。

电视机热热闹闹地播放着春晚节目，餐桌上谈笑声不断，碗筷相碰的声响不绝，味蕾上绽放的是最最普通的家常味道，却也是纪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终于失而复得的平凡幸福。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茶几前聊天喝茶看电视，手机声响不绝于耳，各种拜年短信祝福微信红包提醒充斥着耳朵，纪了拿起手机，先一一回复了微信祝福，又用心给工作室的每个同事发了一条新年祝福，另附上丰厚的红包。

不时又有人回微信过来，纪了手指快速刷着手机，笑出声来。

“怎么了？”周时昔循声看过来。

“陈陈问我要你那份红包呢。”

周时昔也笑，随手给纪了转了笔账，说：“帮我发给她吧。”

纪了转过去，陈陈接了，很快发了条语音回来，饶是隔着嘈杂的背景音都能听出她狗腿谄媚的语气，“谢谢时昔哥，时昔哥真帅，比周时忆帅一百倍！”

一旁周时忆面无表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这么点出息。”

晚上十点钟，周时昔牵着纪了起身，说要提前回去，周达知不舍得放他们走：“别走了，一起守岁，今晚都住这，住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