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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爱之名》

文/嘉予

番外5我的小女孩

时间匆忙流逝,转眼又到一年年尾。

新一年的元旦如期而至，作为目前炙手可热的人气歌手，纪了应邀参加某王牌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

今年的跨年演唱会场馆依旧定在江城体育馆,阳历12月29日晚上,纪了乘坐的航班准时落地江城机场，她跟着团队一路出来,被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的粉丝团蜂拥围住。

“姐姐,你辛苦了。”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姐姐，我们爱你。”

小姑娘们一声声亲昵的表白落在耳边,纪了礼貌地点头微笑,不停说着谢谢。不再如以往的机械式的感谢，内心总带着分不确定的惶惶然,如今，那份关于生活的确切答案是扎实落在心底的，她变得从容，也更自在，无论今天是否有粉丝来接机，她都觉得心中安宁。

只是,有人爱的感觉当然会更加让人欣喜。

走出候机楼,纪了照例和粉丝拍了张合影，才上车离开。

上车后,纪了降下一半车窗玻璃,摘下帽子和粉丝挥手告别，有几个胆子大点的粉丝抓紧最后的时间从车窗向里给她递信。

纪了一一接过来，等车上了机场高速，便拆开信封一一读起来。

其中有几个女孩子的字体她早已看得眼熟,是从出道起就开始一路追随她的老粉，她在一沓五颜六色的信封中随意翻了翻，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而后，目光一顿。

信封正面用黑色水笔一笔一划写着：道歉信。

纪了拆开信封，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入目是工整的字体，开头第一句便是：纪了姐姐，对不起。我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向你写这封道歉信。

纪了生平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道歉信，又好奇又好笑，一目十行读下去，脸上慢慢浮起温柔笑意。

竟然是去年在机场拦住她给她难堪的初心的粉丝写来的，她想起去年那几个目光执拗的女孩，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年少懵懂时好像总有那些偏执的时刻，因为眼中某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渐渐忘记了自己，迷失了前路。幸好还有机会幡然回首，发现那个闪光的人不能替代自己的全部人生，幸好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

纪了一直认为，偶像的终极意义是给予粉丝积极的引导，是前行灯塔，是指路明灯。偶像与粉丝的关系应该是引路者与前行者，是相扶相伴的朋友，而不应该是信仰与教徒。

她小心翼翼将那封道歉信装好，连同其他粉丝信件一起装进包里，打算等回到A市的家里再妥帖收好。

今年九月份，就在周时昔求婚成功后不久，她和周时昔一起搬了家，住进了A市西江公馆。

西江公馆是A市高档别墅区，交房后周时昔参照她当初在江城的家重新装潢设计了一番，百分之八十还原了她童年的那个家，花园里种满了她喜欢的花花草草，沿着木栅栏边沿，开满了向日葵和喇叭花。

除此之外，他特意给她留出一间房作为时间博物馆，用来存放她想要留存各种有纪念意义的小玩意，其中一整面墙被他装上透明的展览柜，最中间镶嵌着一个小型书架，用来摆放她收到的粉丝信件。

纪了闭上眼睛想了下这些信件的摆放位置，继而想到她的新家和新生活，唇边又不自觉溢出笑容来。

手机在手心微微一震，她打开来，看到是连星发来的微信。

连星，去年在跨年演唱会后台见到的那个甜甜乖乖的女孩，苏木白的小未婚妻，竟然在今年和苏木白完婚后，也搬进了西江公馆，做了她的邻居。

没有工作的时候，纪了常常一个人在家写歌，而连星也时常一个人在家写剧本，晚上偶尔散步的时候，她们总会在广场或湖边偶遇到，一来二去，也成为了可以聊得来，可以约出去一起玩耍的朋友。

算起来，连星是她在脱离高中生活后，在隔绝全世界又重新拥抱新生活后除了陈陈罗艺她们这些工作伙伴外，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她觉得欣喜，也格外地开心。

连星在微信里告诉她，她明天上午的飞机到江城，晚上会来看苏木白彩排，约她到时见。

纪了笑着回复说：“好的。”

她想了想又截图发给周时昔，笑嘻嘻打字：“幸好你在忙，不能陪我过来，就算你来了，我也没时间陪你，我要陪我朋友。”

周时昔秒回：“看来我要学得懂事一点。”

纪了没懂：“怎么突然这么说？”

周时昔的语气看起来竟然有一丝丝委屈：“我老婆发微信暗示我懂事一点，不要打扰她。”

纪了：“……”

她暗灭了手机，没再回复，闭上眼睛假寐。隔了几分钟，又睁开眼睛，没忍住打开那条微信默默看了一遍，眼睛被掩盖在宽大的帽檐下，偷偷弯起来，笑了。

老婆。

老、婆。

这是周时昔第一次这么称呼她，那么陌生，那么亲昵。

时间好像是一瓶无形的魔法药，轻轻在云端挥洒，曾经那些难熬的日子不知怎的就一去不再复返，好像就那么轻轻一眨眼的功夫，她竟从被抛弃的，全世界最孤独的、颓废又坚强的矛盾体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老婆。

那么平凡的两个字，平凡到让一些人不屑，让一些人牙酸，却成了生活给予她的、最丰厚的馈赠。

“老婆、老公。”纪了用气声偷偷的、小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脸颊和心脏几乎同时，灼烧起来。

******

江城的街道再次重新映入眼帘，距离上次已时隔一年之久。

这次，再没陈陈在耳边欢快地问她，了了，了了，你家住在哪边啊。纪了却突然，有了重新打量这座城市的勇气和兴致。

她贴在玻璃边，指着远处最高的建筑群，笑着回头对小威说：“看到那栋楼了吗？那里，在我小时候，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时候，还是一片广场，那时我爸爸妈妈常常带我去那个小广场放风筝。”

小威闻言看过去，也很感慨：“现在都变成这么高的楼了，看不到一点小时候的影子了吧。”

说着，他也有些伤感，“城市发展得太快了，变化又太大，过年的时候我回家，感觉在我们那个小城市都找不到童年的回忆了。”

不是的。

纪了在心里默默说，不是这样的。童年的回忆永远不会丢失的，因为我们被父母爱过的痕迹，永远都不会消亡。

只要用心爱过，感受过，它就会一直在。

这也曾是周时昔用默默无言的行动让她一点一滴体会到的。

第一次看到西江公馆的新家时，纪了就没忍住红了眼尾。

她瓮声瓮气问周时昔：“这些，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周时昔笑着摸了摸她的眼眶，没隐瞒：“从我们在一起之后。”

纪了不敢相信，她抽着鼻子声音呐呐：“我不信，哪有人第一天谈恋爱，就开始准备婚房了？”

“你不就见到了一个吗？”周时昔用指腹轻擦下她的眼尾，她眼中弥漫的水汽倏忽落了下来，染湿了他的手指，周时昔低头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的：“你知道我那时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你。”周时昔低声说：“是用尽一切努力，帮你找到那些遗失的美好，帮你找回曾经的快乐。看着你每天把自己关在孤僻的小世界里，每天对我强颜欢笑，你不知道我这里有多疼。”

他把她的手掌拉过来，轻轻放在她心上。

眼底水汽托着笑意浅浅浮上来，纪了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目光缱绻的男人，又不得不相信。

他是她的时昔哥哥啊，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时昔哥哥，他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她轻轻咬着唇，又问：“可你万一那时我们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呢，你的婚房不就白准备了？”

“不会。”周时昔低笑一声，将她揽入怀里。

她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脸颊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的频率，“我的念念是我遇到过的性格最好、最善良的、我最喜欢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与我性格不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好。”

他顿了下，又说：“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和我在一起后，你发现我每天繁忙又无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万一我们最终没能一起走下去，那么我就重新回到时昔哥哥的身份上，陪着你，守着你，帮你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能带给你快乐的男人，等你以后结婚时，我就把这套房子，作为结婚贺礼送给你。”

他低低笑了声，有很轻的气息声落入纪了耳中，像被微风吹动的小草尖，拂着她心头最柔软的部分，“念念，我可以不参与你以后的人生，只做一个旁观的看客，可我却必须守护你平安顺意，百岁无忧。”

纪了闭着眼睛，眼睫在轻轻颤抖，上扬的唇角也随之颤抖，眼皮下，周时昔的衣服浸湿一片。

她嘟囔着，收紧了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周时昔，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宠坏就宠坏吧，”周时昔认命地轻笑：“没有纪念，也许就不会再有如今的周时昔，往后，我的全部人生都是你的，拿来宠你，怎么能是浪费。”

纪了从回忆中抽离，再次将目光投到远处的城市中去，她轻轻贴着车窗，整个人温柔又平和。

那套房子，是周时昔捧着一腔真心，努力帮她找回的童年，虽然和记忆中的家并不是完全相同，可浸润在房中一点一滴的真心，她感受到了，也愿意捧着这颗真心，去一点一滴，慢慢回忆起曾经拥有过的幸福。

******

今年的跨年演唱会，纪了要连唱两首歌，并且要作为互动嘉宾参与十二点前的观众互动与倒计时。

到达体育馆后，她先按照节目组的安排进行了一次试唱和走位，又和晚会主持人及其他嘉宾一起串了遍暖场台词和倒计时抽奖流程。

等她试完舞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她跟随团队回到酒店，洗完澡后例行和周时昔通了个电话。

周时昔还在外地进行基金会项目考察，已是忙得无暇分身，听到她已经在酒店打算睡了，他也就放心了，而后又问她：“晚餐吃了什么？”

“吃了沙拉，毕竟要上镜，不敢多吃。”纪了一五一十回答。

“嗯，可以适量控制食量，但绝对不能不吃饭。”周时昔像个操心的老父亲，缓声向她普及了三分钟食物营养搭配，突然顿了顿：“你会不会嫌我烦？”

“不会。”纪了摇了摇头：“我喜欢听你唠叨，听你说这些时，感觉自己永远都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她喜欢被他当成女儿般宠，也愿意做他面前的小女孩。

好像那样，她会拥有无尽的安全感和源源不断的底气。

周时昔好笑道：“就怕你以后听多了，习惯了，也就听烦了。”

“听烦了我会告诉你的。”纪了趴在床上翘了翘脚：“我最近看了几本言情小说，也挺有感悟的。”

周时昔很好奇她会说出什么样的恋爱见解：“什么感悟，说来听听？”

纪了清了清嗓子，语气很认真：“其实相爱的过程就是一场以真心为底牌的、互相真心实意的角色扮演，我们都在以对方的需求为出发点，在彼此舒服的界限里，扮演着潜意识里自己想做的、彼此想要的那个角色。”

“如果我们哪天对对方的角色感到厌烦了，就再换一个角色重新扮演就好啦。”她轻声笑了笑：“也许再过几年，我就变成了唠叨的那一个，也不一定。”

周时昔低笑：“那我很期待。”

结束通话前，纪了低声叫了周时昔的名字。

他尾音微扬：“嗯？”

纪了抿了抿唇，“我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努力付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妻，可我一直在努力，我会学着对你再好一些，更好一些。”

“瞎说。”周时昔的声音沉了几分，纪了的表情随之微微一滞。

下一秒，他郑重其事道：“你一直都很好，我也一直很感谢，感谢你给我爱你的机会和能力。”

感谢你给我看世界的机会，和学习爱你的能力。

“念念，”周时昔的声音如舒缓的琴声，一下下敲击着她的鼓膜：“我不要你扮演任何角色，只要你舒服自在地，做你自己。”

******

次日晚上的正式彩排，纪了在化妆间里等来了连星。

连星给她和工作人员带了奶茶咖啡和点心，坐在一边陪纪了化妆。

化妆师正在给她上眼影，纪了半闭着眼睛问她：“不用去陪你家小白哥哥？”

连星趴在桌子上看她：“我陪你待一会嘛。”

纪了心里止不住开心，翘了翘唇说：“苏木白的女人被我抢走了，我等下要发个朋友圈庆祝一下。”

连星睫毛颤了颤，耳根有点红，“你可以发朋友圈，但你不能在文案里写苏木白的女人。”

“为什么？”纪了睨她：“你不是苏木白的女人啊，啊，我忘了，你是苏木白的妹妹。”

不知怎的，连星越羞涩，她就越想逗她：“你说实话，是不是苏木白一直强迫你叫他哥哥，哥哥妹妹什么的，是不是你们之间的情趣？”

“因为他本来就是我哥啊。”连星小声嘀咕了句：“他没有强迫我这样叫。”

纪了看着她翻着绯红的耳根，想起昨天微信里周时昔那句“老婆”，心下一动，自己的耳根也止不住有些热，她轻咳了声，低声问：“那他私底下怎么叫你？会叫你……老婆吗？”

连星的耳根又红了一度。

纪了继续好奇：“星星？”

连星的脸颊也开始不自然飘上粉红。

纪了继续：“妹妹？”

连星抿了抿唇：“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苏木白了。”

纪了笑得灿然，继续忍不住逗她：“去吧，去找你家亲.亲.老公吧。”

连星几乎逃也似的关门出去。

连星走后，一直默默听完全部的化妆师刘晴问：“那你呢？”

纪了茫然地啊了一声。

刘晴说：“说起来你们明年也要结婚了，周时昔私底下会叫你老婆吗？”

“……”

抿唇，垂眼，耳根一红。

纪了在她的促狭中轻哼了声：“雨女无瓜（与你无关）。”

结果，等纪了彩排结束在后台碰上苏木白，苏木白第一句话就是：“一个人？你老公没有一起过来？”

纪了：“……”

纪了咬牙切齿用眼神寻到苏木白背后的连星，咬着牙柔声笑道：“连星，你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不等连星开口，苏木白手臂懒散向后一伸，将连星挡在身后，轻声笑着，散漫道：“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我家小姑娘胆子小，害羞。”

纪了：“……”

******

纪了觉得自己大概是倒霉，连续两年元旦都要在苏木白和连星惨无人道的虐狗行为中度过。

第一年还好，至少她那时和他们不熟悉，只是暗搓搓地吃狗粮，可今年，做了邻居的两人竟然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在她面前秀起了恩爱，大有要将她在漫天飞舞的狗粮中生生.虐.杀的嫌疑。

纪了想着，又笑起来，一年又过去了，相爱的人还都幸福地依偎在一起，真好。

为了保证直播时的良好状态，纪了晚上没敢熬夜，回到酒店匆匆洗了个澡，便贴好面膜躺到了床上。

周时昔发来视频通话的时候，她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视频中，周时昔的神情遗憾又抱歉：“对不起念念，今年不能陪你一起跨年了。”

纪了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想到些什么，她忽然加重了音量，跟他确认：“是真的不能一起跨年了吗？”

周时昔：“嗯。真的。”

纪了扬了扬眉：“该不会是像去年一样，又临时出现打算给我个惊喜吧？”

周时昔闻言一顿，清黑的眸子浮出浅浅的笑意：“原来在念念心里，我有这么浪漫。”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会有惊喜，还是不会？

纪了想了又想，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他撩.拨了。

可她觉得他说的也没错，他确实，还挺浪漫的啊。至少是她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最浪漫的男人了。

可这话她才不会直白地说出来。

纪了清了清嗓子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周时昔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低沉，缱绻，是能令她安眠的安全感。

她等了片刻，视频却没有挂断。

纪了调整了下睡姿，将手机高高举起来，语气疑惑：“你怎么还不挂啊？”

“这就挂。”周时昔说着，手上却依旧没有动作。

纪了又等了会，渐渐觉得脸皮有些发热，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她又怎么能睡得着。

她坐起身，说：“那我先挂了。”

周时昔轻嗯了声，却又在她伸手按响挂断键时突然开口：“念念。”

“嗯？”纪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