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1/2）

——元墟界、圣灵山

纪凛言手一抬，身后数十名下属跟着他一块勒马停下，而在队伍的最后头，还拉着十几辆囚车，囚车里的，是一个个肥头大耳衣衫不整的富商和阔少，他们缩成一团，尽力拿袖子遮住脸庞，生怕被围观的路人看出来身份。

“那些骑在马上穿鸦青衣裳的，不是巡狩司的猎魔卫吗？”

“不错，领头那个我认得，姓纪，是边城巡狩司的左使。”

“边城离这儿可不近啊，他们来干嘛？”

“边城是净地最边沿的地方，那里离恶浊之地太近了，常有人被邪魔诅咒。瞧见囚车里那些人不？他们肯定是已经被邪魔诅咒了，所以巡狩司才拉着他们来圣灵山，肯定是想请山上的司祭或者灵女出手净化！”

“嘶！竟然是被邪魔诅咒的？赶紧离远些省得被传染了……”

路人唯恐避之不及，那一脸嫌晦气的模样深深刺伤了囚车里的人。

有几个忍不住拍拍囚车，控诉巡狩司的人没有帮忙遮掩。

见状，李卫道嗤笑，“你们这些人，知法犯法，还敢要什么脸面？你们最好祈求自己没被邪魔诅咒，要不然可不止游街示众那么简单了。”

净地早就封禁妓院这类地方，因为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最容易引来邪魔窥伺。净地拦得住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邪魔，却拦不住人心里滋长而生的邪魔，因为邪魔会受人心的恶念与痛苦吸引。幸好他们发现得早，否则销金窟里这些嫖客的恶念与女子的痛苦沉寂太久，早晚会拖累整个元墟界。

李卫道想，在前往圣灵山之前，他们左使已经查探过这些人的心灵，这些人，无一例外，心灵领域之中已经有了潜藏的暗影，左使清了两遍都洗不干净，若是圣灵山也没能洗净这些人心里龌龊的东西，那他们就只能流放到恶浊之地去了。

囚车里的人显然并不是对后果一无所知，听到李卫道的话，纷纷露出惊恐之色，当即开始叫屈求饶，有的忏悔有的痛哭，还有的大声向圣灵山祈求，生怕真被驱逐出净地。

李卫道懒得听这些人叫嚷，他骑马行到纪凛言身边，“真不懂这些人怎么想的，明知道后果，却还要做下那种事。”

纪凛言嘴角绷直，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褶子，“净地里那么多人，总有一部分心怀侥幸的。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有极低的可能被邪魔污染而已，哪里及得上一时的欢愉？”说到最后一句话，他嘴角讽刺地扯动一下。

在纪凛言等人带着囚车进入圣灵山的范围内时，圣灵山上，高大恢宏的神殿中，一名容貌妍丽的年轻女子正身姿笔挺地跪在蒲团上，纤细曼妙的身形包裹在黑色暗沉的衣袍下，她双手合十，正低头合眼，默默念诵着什么。她是这圣灵山上地位最高的灵女，唯一能与神明沟通的神官——玉漫之。

一名身着白袍的司祭走进来，小声道：“大人，边城巡狩司的人来了，已经派了三名司祭过去。”

玉漫之没有回头，只微微颔首，继续念诵。

那名司祭于是继续道：“另，有猎魔卫发现恶浊之地中多了个名为‘豪气领’的地方，是一名修士建来收容罪人的。”

在这个世上，任何能够使用符术之人都被称为修士，而猎魔人只是修士的其中一种，他们善用兵器，以猎杀邪魔为生。不过术业有专攻，猎魔人通常不善布置结界。

念诵经文的声音一停，灵女侧头看来，眼神清透安宁，只道：“不必理会。”

这名司祭于是拱手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离开大殿后，他有些不屑地自语，“那修士实力那么强，却不入猎魔卫也不去青岚山，反倒在恶浊之地做好人。哼，好人岂是好做的？等那些罪人彻底被邪魔异化，到时候将她啃得能连骨头也不剩，她就只能上地狱后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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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浊之地，豪气领

当初怀着激动的心情进入《模拟领主》这个游戏后，游戏就给她安排了一块初始领地。说是领地，其实也就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只够盖一栋初始小屋，就许长石他们居住的那种只能放下一床一桌的鸽子笼。

但当初的兰邀毫不介意甚至非常兴奋。她搓着手，觉得自己只要努力，很快就能实现大领主梦想！

为此，她绞尽脑汁，不知跑死了多少脑细胞，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听又霸气的领地名称！

然后，她就被这游戏里条件苛刻的金钱获取渠道，以及血条和攻击力都高到逆天的野怪（对当时的她而言）气了个半死！

破游戏不配拥有我那满溢才华与灵气的领地名称！

于是兰邀在卸载游戏之前，果断改了领地名称，鉴于这游戏实在气人，她决定给它改成“好气领”，真的好气好气好气啊！

然而输入法坑人，而怒气满值的兰邀通常手速惊人，于是“好气”变成了“豪气”……

思绪从回忆里飞快抽离，此刻的兰邀倒有些庆幸了，幸好输入法赤胆忠心，冒着被卸载的风险大胆换词，要不然今天她就要面临被领民质疑的风险了。毕竟这些领民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只会根据命令行动的一堆数据。

——咦？领主的领地为什么叫好气？

——领主难道是个文盲吗？真看不出来啊！

——这领地名字也太矬了，谁好意思说出去啊……

兰邀猛地摇晃脑袋，把这些幻想中的质疑统统甩飞。相比之下，“豪气领”听上去虽然半土不土的，好歹是个正常的领地名字，可惜唯一一次改名机会已经被她浪费了。

正在思考这些事情的兰邀神情凝重严肃，仿佛遇到了极大的危机。

注意到跟随的人们面露焦急与恐慌，安衍轻咳一声，问道：“大人是有什么烦恼吗？”

兰邀当然不能把自己对领地名称的纠结说出去，她如今可是拥有一百七十九名领民的领主了，放到现代社会，妥妥一个中等公司的大boss，这些话说出去，她大领导的威严还怎么维持？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兰邀目光深沉地开口，“我只是在想，我有这么多子民要养活，今后，要更努力。”

她这句话落下，附近的人们听见了，不由齐齐一怔，随即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口，眼睛也湿润了起来。而那些坠在后头，离得稍远的人，不一会儿也从同伴的口口传递里得知了兰邀说的那句话。

无论一开始是什么样的人，当团结一致在恶浊之地呆得久了，他们的想法也趋向一致了。

对于离开已经成为废墟的故土，而跟随兰邀前往她口中的领地这件事，要说他们心里没有半分疑虑与担心，那是绝无可能的。只是活着已经这么艰难了，再差，也不会比原来更糟了。况且还有救命之恩在，就算这位强者要他们过去，只是想把他们当奴隶使唤，他们也认了。

没有人会天真地以为强者会为无缘无故为他们提供帮助。至少，这位强者有能力为他们提供庇护，有能力让他们不必在睡梦中也担惊受怕，这就足够了。

没有人想到兰邀会说出那样一句话。她称他们做什么？子民！她说她要努力做什么？养活他们！

多少年了，他们这些人被净地斥为罪人流放到恶浊之地，风里雨里挣扎求生，一条性命比野草还要低贱，别人不在乎他们，他们也不在乎自己，能活一天是一天，原以为早就麻木了，可是现在，听到这位强者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们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人，原来自己还真切活着……于是眼中那一点几乎要熄灭的、渺小微弱的希望，就像沾了春泽的种子，欣欣向荣地发芽生长。

这一刻，所有人都望着领主，喉头哽咽，不能言语。

是的，领主，他们此时此刻，才打从心底里真切承认了这个称呼。

兰邀说完那句话后，就发现那些领民先是嗡嗡嗡地传递了一番她的发言，然后就集体沉默而专注地盯着她。

怎么回事？领导发言完毕，不是应该鼓掌吗？

不对不对，这里不是现代社会，没有这种规矩。那……难道要她率先鼓掌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