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向晚(二)(1/2)
依春祭(1)章程所书,王率文武百官于城郊祭拜谷神,大祭司执礼,公主亲种五谷。归朝,赏群臣,兆万民。
三月初六,楚宁一早便被众人架起梳妆,睡眼惺忪间,肩颈之上所覆愈加沉重。再往后,只觉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由着他们摆弄添附。
及至周遭动静消却,一道怡然和乐的女声传来,还伴着些许细细哧笑。
“殿下,该出发了,车架已候在殿外了。”
她恍然惊醒,还未来得及仔细察看自己究竟,就被宫人们拥着上了金撵,咿呀摇晃间,离倾云殿渐渐远去。
原来这春祭之所,正设在王城近郊处。
抵达之时,楚宁下意识看了眼身旁随侍的洛离,见她似乎并无异样,这才稍安下心来。
她先时只知,今岁的这场祭礼并不如往常般在宫中举办,而是置于王城之外。
可哪里晓得,这近郊正是自己先前救下洛离之处,亦是她从前的家园。
若非他们对此地近乎熟悉,也不会相信眼前煊赫瑰玮的殿堂,在两年以前,还只是几排低矮破败的茅草屋,无人问津,渺如尘埃。
半晌无言。
他们被安置在一间屋舍中暂候。
入耳皆是祭礼进行中的庄肃威仪之音,余韵巍然,浩浩汤汤。纵有百姓远而观礼,然不闻丝毫异声,看过去一派华朗井然。
楚宁脑袋再一次垂下去时,一旁的洛离就显得没那么平静了。
“殿下,可不能再睡了,祭司大人的词已唱了小半呢,您稍后就要登台了!”
“怎么还在唱词,悦仙楼里那些先生们唱得都比他又好又有意思呢!”
昨日与宫人们闹到了深夜,今日又一大早被弄起,玉塑人偶般地修饰摆弄,只差没能吊跟绳操纵起她的举止神态了。
服饰端庄华贵,脂粉铺就的玉质巧琢,是养自深宫中静默绽放的娇花,一朝面世,不知是风和日朗更多,还是腥风血雨更多。
这,便是琉月尊贵的公主殿下。
可却不是楚宁。
若是她可以,便不会穿着这身据说是近百位秀娘耗时两年制出的祭袍与珠玉镶就的头冠,候在此处等待宣召;而是轻衣散发,嬉游园中,盛度春光只可惜她不能。
眉梢下垂,清疏持正的少年浮现心头。
不知他如何了?
他或许会来吗?
若是来了,他还会怨自己吗?
大约这并非她力之所及的范畴,抑或是头顶过重的发冠,及至前来通传的宫人一路小跑进屋,楚宁都未思索出个究竟。
只能由众人的簇拥下颤巍巍地一步步上前迎接臣民的翘首。
丽日晴空,女子着缥色(2)织月绣金祭袍自殿前拾级而上,珠冠微漾,衣阙轻簌,雪骨端凝,香培玉篆,若卷中神女款款而至,上下无不心折,皆屏息以待。
楚宁一口气提在胸前,默默嘀念着教导嬷嬷们叮嘱的内容。
挺胸直背、缓步从容、仪表端庄、笑不露齿
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啊!怎么还没到!
五十六、五十七
在朝臣瞩目之下,公主从容地行至祭台中央,迎着祭司的唱词灵婉相行,玉指纤纤,清秀明雅,就连殿前席中的沈晔都为之一震。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可惜
楚宁为了自己这个公主显得靠谱些,几近用出吃奶的劲儿按步就章地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链子,丢了自家君父与琉月的脸。
一套流程下来,险些都要力竭而倒,不过幸而结果还算不错,否则只怕她今后若许年都没脸出宫浪荡了。
方才专注祭台之上那方天地,殿前立了些何人,她皆未看个清楚。偶间掠过的那些锦罗金冠,只觉一概是些王公贵族。
欲转身离去之时,似乎瞧见一角青袍,玉冠皎皎,但只是一瞬发生的事,再去细究时,已没了踪影。
楚宁脚步稍凝,直到侍女轻声提醒,才未失了体态,轻缓步下。
回宫卸下冠袍、换上身姜黄素衣趴在窗边神态恹恹时,一拨拨的宫人又自倾云殿进出几度,搬来运进些珍奇珠宝,皆出自日间观礼的勋贵之手。
若说世人先时对这位公主的爱慕尚且源自坊间传闻,春祭过后,便彻底是因那台上人的天容仙姿、朱颜玉面。
即便这爱慕多少带了几分对那至高之位的觊觎。
大约是时过境迁,世人易变,现如今,满琉月王城中,再无人谈论去岁那位传得鹤秀玉林的衡王殿下。如今热议的中心,换成了星揽的世子爷。
就连倾云宫中,亦时常传出这位的嘉言善行。
“世子爷待公主殿下可真是好呢,昨日已亲自来看您了一趟,今儿个又派人送了东西!”
“是呀,这一众爷中,也就世子爷对咱们殿下最上心了,又有从小的交情,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这是不是就像那话本子里写的,青梅竹马终修成了正果!
“你们说,殿下若与世子爷成婚,还要去星揽吗?咱们琉月与星揽岂不就形同一体了?”
“”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浑然不觉窗前那人影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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