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1）

辽东，宁锦城，雪幕笼罩，一片银装素裹。不过夕阳西落，天便已经黑透了，气温再降，城外的士兵们刚操练结束，活动减少，一身的热气，不过一会儿就散了，那怕内里裹了两层厚实的棉衣，外面罩着皮袄，也抵不住寒冷的天气和冷冽的寒风。

这会儿一个个以连为单位，十来个人一个火堆，拧着钢盔烧了一锅热野菜汤就着干粮啃着。

虽然天气冷的不行，但是这段日子接连几次的反击都是他们大夏赢的多，如今不仅城外围困的金兵解决了大半，剩下的也挨不住溃败而逃，还从他们那里缴获了不少粮草回来。

这些天下发的干粮从一日两餐，变成一日三餐。那怕他们知道这也代表着接下来必有大战，但是从征兵令下后来到这里不就是打仗的嘛。平头百姓没有一个想上战场的，但是如今到了战场也盼着多杀几个金兵，多吃几顿饱饭，当然要是最后能活到回家那就更好了。

而且这些兵里大多还是北方本地出身的。这些年，没少和金兵交手，不过从来输多赢少，到最后整个辽东辽西都快全落到了金部手中。金军凡是经掠一城，男子只要高过马腿统统杀光，剩下的女人幼儿便会和其他连同牲畜一同被带走，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能活到现在的那个不是和金兵有着血海深仇。

如今难得自家大军连连告捷，即将反杀回去，那怕天寒地冻，不少人心里也是一片火热，也不知当初被虏走的亲人，可还活着几个。

宁锦知州府衙，如今整个正厅被腾了出来，一众将领和官员正聚在一起商讨事情。熊远战怒红着一张脸已经和顾常年吵了大半天了。一个是在坚守边关多年，苦守宁锦城，阻截金兵南下入关，手握兵权的辽东总督兵马大将军，一个是出生东林，文官推举出来的辽东监军，拥有节制辽东总督兵马大将军的兵部侍郎。

两人各有自己的拥护者，一个是手掌兵权武官的主心骨，一个文官监军的领头羊，往常两边发生争执但是大多是熊远战取胜，毕竟在这里经营多年，在军中又素有威信，那怕顾常年代表的是京城文官，甚至皇上。手掌着军需，有督察之责，但是熊远战却不怕他。

但是今天熊远战却想不到自己却输了，这会儿瞪着下面一个个将领，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临阵倒戈的会是自己这边的人。

“如此一来，熊将军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抓紧时机行军吧。陛下催促的文书早已送到，将军若是再耽误，在下不得不怀疑将军的用心了。”顾常年冷笑道。

这些年这家伙没少打压他们派系出身的儒将，大肆提拔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寒门将士。他来边关这么久，也一直被熊远战压着，要不是他这些年的军功摆在那里，如今寻不到合适的人代替他，皇上说什么也护着他，不然...

不过如今看来他们这些武将也不是铁板一块，利益面前谁不动心。想到这里顾常年心情终于好了些，他知道熊远战这次一定会屈服，毕竟一来这么好的时机摆在眼前，二来京中皇上，百官，甚至无数百姓可都眼巴巴的等着。

一旦延误时机，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有的是人不会放过他。

果然半炷香的时候还没过去，便听到上面熊远战冷声道：“明天寅时拔营，卯时一到，全军出发。还得幸苦顾监军全程随行，还有大军所需的军需可得调度跟紧了，一个也不能给我轻慢了，一旦出点岔子，别怪某手下不留情。”这次负责军需调度的文官大多可都是京中那边急派来的官宦子弟，他可是知道其中最多的可是他们东林的。既然一个个都想捞功劳，那都给我跟上了，别想一个个留在后方轻松等着。

这话一出，顾常年一派的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但是有不好反驳，当场甩袖而去。即便这样熊远战的心情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下面原本站在他这边的武将这会儿一个个面对愧疚，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熊远战也只是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等到人走远了，他才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反击，更何况如今难得有这样的好时机。只是他不赞同顾常年的建议，全军直入北方，杀金兵一个措手不及，直捣金部皇城盛京。

但是这样到底还是太冒险了。按他的意见，应该分兵而入，陆续收回周边城池，解了宁锦城之困，在慢慢图为。只是这样一来，需要带兵出击的将士有限，且所得的功劳也是有限。

他下面这些将领被眼前这个机会招红了眼，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是这样想，还有一些他亲手提拔起来的，那个和金军不是势不两立，这么好的报仇雪耻的机会，他们不想，也舍不得的放弃。

这些年金军骑兵的强悍，他们不是不清楚，而且大夏难得出了大力，配齐军资下发足够的军饷，多好的机会呀。

他不是一味的冷静，只是作为全军统帅，司马大将军，他不得不的保持足够的清醒，那怕宁愿慢一些，也要尽量保证大军的存活率，他们只看到胜利的前景，就没有人去想一旦...那么聚集到宁锦着十五万大军，到时候整个大夏大半条命只怕也要葬送在这里。

想到这里，熊远战招来自己的心腹军师，又连夜商量的大半会儿，这才连夜写了几封信唤来自己的亲兵，让他们把信交到指定的人手里。

但愿这些安排不要用上才好。

大夏大军一路向北方急行军而去，最先到达的便是复州，火铳兵，炮台兵掩护这近战兵攻城，一路冲杀的意外顺利，不过几日便拿下了这座大城，只是以往人流如织的边陲商贸之城如今却格外荒凉，十室七八户都是空着的。

直到最后将城内剩下集结起来发起冲锋的杂牌旗兵绞杀了，这次逮了几个投靠金部的包衣汉人拷打一番，审问之下，才得知如今原本金部头目病重死亡这段时间，负责镇压辽东各大城池的贝勒旗主纷纷带兵赶回盛京，后来更是不断各自抽调自己的亲兵，所以才出现如今这一幕。

除了他们这里，离这里不远处江城，驻扎在那里的金兵也不过一千左右，而且还只是女真和汉人蒙古混合的杂牌旗兵。

当下大夏军那里还耐得住，那怕是往日叫苦不叠，晕了几次的军需官们，想到那泼开的功劳，一个个也咬牙紧紧跟上。更不要说其他士兵，将领。

简单的休整进食后，大军继续向着前方而去。不顾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便接连收复了辽东三座城池。

即便是熊远战心中的警戒都放松了不少，心里感叹不已，看来这次金部的混乱比想象中的麻烦多了，儿子生多了可不就是麻烦。

而这时候却无人知道，盛京金部大军分兵三路，一路留守，一路以骑兵为主，他们直接绕道蒙古，从龙狭关一带突袭长城防线，朝着京都方向烧杀抢夺而去。而另外一路则有金部新上任的新头目，吉塔泽亲自带兵避开大夏大军，绕道他们后方，反夺金城，潜伏下来。

吉塔泽静静的看着远方，猎物已经进入陷阱里了，终于放心的笑了起来。

这次不管是对大夏，还是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豪赌，新上任的的他，那怕再强势，但是也不能轻易让留着女真人好斗血脉的所有兄弟一直诚服，他现在急需一场胜利，稳固自己的威信，镇压所有的不服的声音，让暂时的低头成为永远。

如果这次顺利，他不仅能将大夏这支大军大部分留在这里，还意味着接下金部将不在只是一个部落，它将会成为一个能和大夏平起平坐的国家，甚至未来入主中原，取而代之。

京都，大雪覆盖，街道上一排排牛车载满了东西，两边各自坐着不少拿着木棍武器的青壮，在雪地上轧出一道道辙子印，缓慢的向着城外而去。

一路上引的不少人观望，但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倒算安全的到了京郊停云山下。这会儿一个个临时搭建的粥棚已经开始热气腾腾的冒着烟雾了。四周还有不少士兵和武僧正在四周维持着次序。

远远的看到带着顶厚帽子缩在牛车上的贾环忙迎了上来，贾环正要和人打招呼，就看这熟悉大师傅看也没看他，而是盯着他身后一辆辆牛车上的粮食，笑的乐出后槽牙的道：“太好了，有了这些少说也能再支持两个月，到时候差不多寒冬也过去了，春天一来，大地复苏，这些人也有了生机。阿弥陀佛。”

说完又再次无视边上的贾环，招呼着大家开始卸货。一旁排队领粥的难民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麻木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等到一件件旧棉衣翻了出来，下面不断传来骚动声，那怕因为数量有限，只能提供给小孩老人，或是病人，不仅分到旧棉衣的人家欢喜不已。而没有分到的，听着人群中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虽然遭了难，但是至少他们还活着，还遇到不少好心人愿意帮助他们，只要熬过这个寒冬，日子也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贾环缩在易通禅师身边给人添柴，只觉的靠近了火源，整个人这才活了过来，也笑了起来。

易通禅师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看了眼边上怕冷的不行的人，笑着倜傥道：“做了善事，怎么反而成了害羞的大姑娘了，去前面和他们一起扫雪吧。”往常这人精神旺盛的不行，一来就满雪地的撒欢，不是帮着大家一起扫地窝子上的积雪，就是抢着熬粥烧水，莫了还能带着群年轻人在地上堆上排怪模怪样的雪人。

贾环摇摇头，懒懒的道：“天太冷了，不想动。我在这里躲躲懒.”说什么都不去，这会儿大家看到他带东西过来，就刚才那一会儿不少比他年纪大的老人，拉着他又是感谢又是要下跪的，夭寿呀，弄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又不是刘内侍那家伙，每次送东西来，尽喜欢听人家围着他感恩带德的。

易通禅师也不揭穿他，只笑着摇摇头，“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