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1/1）

洪知秀带权恩宙去了家以前自己常去的披萨店，空气中都是暖烘烘的食物香气，两人面对面坐着，手边各有一杯超大杯的可乐。

除去全员一起吃饭的时候，权恩宙在吃饭时通常会聊些有的没的，要不就是听别人说话。他不喜欢过于沉寂的场合，和人在一起时通常不会让场子冷下来。

洪知秀讲了他小时候在教会的故事，教他吉他的牧师身材清瘦，说话语速很慢；这家披萨店的老板是美意混血，美式和意式的披萨都做得很好；两条街外有家书店，店主每天都会在柜台上放一束新鲜的花。

那些放在四五年前是司空见惯的场景，放在如今只有工作闲暇时才能再遇到。

他其实并不算是有多健谈的类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静。但自从去了韩国、和他们呆久了，话似乎变多了起来，尤其是和权恩宙单独在一起时，他总想说些什么，也想听听对方讲述。

甜食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产生幸福感了，融化的芝士拉丝，店内灯光是暖黄色的，坐在对面的权恩宙看着他笑，让他的大脑都不太清醒。

可乐冰凉，碳酸气泡在他看不到的位置轻轻爆开，他眯起眼睛，视线从权恩宙的眉眼移到鼻梁，再到一张一合的嘴唇——他不化妆时嘴唇照旧是粉红调的，显得气色很好——等他的手指无意间抹过唇角，他看向他的指尖，指甲修剪得整齐。

权恩宙挺爱干净，因为容易出汗，衣服换得勤。他身上通常都有淡淡的香味，可能来自洗发水、护发素、洗衣液、柔顺剂等产品，区别于香水的精致，闻着更自然。指甲主要是由于他需要演奏或练习乐器，长了会不方便，想起来了就会剪。

一群人住在宿舍，生活习惯不一样的难免要互相迁就。权恩宙打扫房间并不算勤快，好在也没多乱，洪知秀平常自己收拾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带就帮他理好了，不会特地提醒他。被发现后，权恩宙也不会特地去道谢，每回都给他带喜欢的零食回来当谢礼。

结了帐，他们还记着有的人可能大半夜的会肚子饿，给买了两个14英寸的披萨，权恩宙提着袋子，两人出门走到街上，慢悠悠走回去。

模模糊糊的，洪知秀在不算寒冷的四月天里看到天际玫瑰色的晚霞，想起俩人练习生时期有天突发奇想跑去汉江边上，当初是夏夜，可以看到星星。他们在外面睡了一晚，身上全是蚊子咬出来的包。

他低头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权恩宙。

樱花般的粉色温柔又显眼，好在la的街头也不缺各种发色和独特打扮的人们，权恩宙不用刻意去遮掩发色，没戴帽子出门。他鼻梁上架着副茶色的墨镜，身上穿着件黑色的无袖，下身水蓝色的阔腿破洞牛仔裤，露出的手臂肌肉并不夸张，没有特意训练过的痕迹，而是少年人特有的柔韧和生命力。

路上有行人因为他们出挑的外貌多看两眼，路过广场时他们看到有乐队在演出，唱的是thekooks的《naive》。

也是《重返十七岁》的片尾曲，权恩宙听着就回想起电影里的一些画面，给他们摆在地上的吉他包里放上几张纸币，退回去时笑着鼓掌，侧过脸去问洪知秀，“姐姐，如果你回到十七岁，想干什么？”

洪知秀几乎是在他凑过来时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这部电影他也看过。

电影中的男主角回到十七岁想重拾篮球梦，中途醒悟家人是最重要的，去积极修复与自己儿女妻子的关系，最终获得了美好结局。剧情蛮老套，但作为喜剧片拍得还不错，看得挺开心。

十七岁吗？

他记得那是12年年底的时候，生日过后没两个月他就正式进了公司当练习生，只会唱歌和吉他，跳舞rap都没基础，脸似乎长得不错，个子身板都不算出挑，混在一群练习生中并不算显眼。

痛苦当然存在，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他如今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个郁郁的周日，他躺在床上疲倦又无力，权恩宙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轻声说姐姐，感到幸福吧。

他都说不上来当时为什么同意权恩宙喊他“姐姐”，可能是心软，可能是看着他的眼睛他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后面一转眼已经出道四年了，他还是在私底下悄悄地喊，像两人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

和他过往灰暗且暂时看不到出头之日的练习生生涯相比，属于权恩宙的十七岁，会比他们的要绚烂许多。

“……我的十七岁没什么特别呢。”随着主唱落下最后一个音，洪知秀回过神，朝他笑了笑，“恩宙还记得吗？我十七岁是刚进公司当练习生，进去没过两个月，你就也来了。”

“唔，好像是噢。”权恩宙算了一下时间，认同地点点头。

——啊，不对。

洪知秀突然想起来了，权恩宙是那一年四月进的公司没错，被尹净汉在公司外碰到，跟他们说公司新来了个小孩儿，长得很漂亮，有双特别的眼睛。

想想还真是有些嫉妒，分明尹净汉比他进公司还晚一个月，怎么那天就恰好被他碰见？

兴许就是那一面，说不上是命中注定还是什么别的因素，让尹净汉和权恩宙的关系先一步成为别人插足不了的亲密。

洪知秀绷着嘴角闭了闭眼，第一次感觉控制不了脑海中的想法。

那头主唱唱完在休息，笑着朝人群挥手时主动时和权恩宙打了招呼，两人用英语交流起来。洪知秀就走神了一会儿，主唱已经热情地邀请权恩宙，问他要不要上去唱一首，他们会的曲子很多，可以给他伴奏。

“姐姐帮忙拿一下。”权恩宙明显也来了兴趣，扭头把袋子递给洪知秀，还记得切换成韩语跟他说话。而后三步作两步走到了场地中央的立麦前。

洪知秀拎着袋子站在场边，不太能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就注意到了鼓手在听到歌名后兴奋的表情，当下也有些好奇他的选曲。

人长得好看确实有便利之处，权恩宙饶是戴了墨镜也能看见精巧的下半张脸和优越的身材条件，他站上去后，洪知秀能明显感觉到驻足的路人变多了，还有些人举起了手机打算拍摄。

他不太清楚这种因拍摄工作出国、又在休息时间参与到路演乐队里面有没有违反公司规定，他只是看着权恩宙站在台上应着《timeisrunningout》的前奏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身体，嘴角勾起一抹笑，在昏暗的天色下都闪闪发光如同站在聚光灯下。

开口后，他听出来权恩宙的唱腔和以往有些变化，压低后尾音带着点懒散的痞气，音质因颗粒感而显得格外撩人。

他的双手抚上麦克风，十指修长，右手小拇指处戴着的戒指闪亮，冰冷的金属质感都比不上他此时身上散发出的冷感性感。

洪知秀看着他，很久都没有眨眼，耳边都是他在唱“iwantedfreedom,buti\'mrestrictedtriedtogiveyouup,buti\'maddictedowthatyouknowi\'mtrapped，senseofelationou\'llneverdreamofbreakingthisfixation”的声音。

我想要自由，却被你约束限制。理智告诉我应该放弃你，可我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现在你知道了我成了你的囚徒，满满的愉悦感。你这辈子都别想斩断这份联系。

他的视线从他的手指移到嘴唇，往上看时试图透过那茶色的镜片可以看到他目光的落点。

恩宙啊，如果我能回到十七岁，我会想，最先和你相遇的，应该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