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2）

——看得出来，是出版方委托林老师，林老师又外包给学姐，学姐外包给秦溪。

而秦溪接触阿帕拉洛文化不过短短一天半，她当然没有学会这种语言。

她只是学会了外包。

她将篇章记在系统面板的“记事板”上，拉开屏幕，再次进入了马甲的视角。

*

距离净果教“无尘小食菩萨”初露面已经过了六个小时，而在高度信息化的现代社会，这则消息已经传播出了各种版本，消息传向世界各地，一刀不剪的高清录像挂在了各大视频网站，取了几个噱头十足的标题：

大多数视频都进行了一定的夸张，不在现场的人质疑这是特效场面，但在现场亲眼看到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舆论演变，至少在铜州，大部分网民觉得是一场大型魔术表演……只是，在阿帕拉洛那样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以神降的名义去做魔术表演，可以说是一种对本地官方势力的挑衅。

有从其他州到阿帕州旅游的人，当场信了教，各种角度的拍摄视频在网上疯传，还有人拍下医院前的圆盘、大力震碎的地面、山顶铜钟的敲痕，无论如何，“阿帕拉洛州神降事件”已经成了轰动全球的大新闻。

而位于风暴中央的，自然是萨拉市这位“施法天”殿下、诈骗犯杜邦和净果教原本的教众。

“施法天”的本名是阿苏吉，并有一个长而高贵的姓氏，意为“侍奉神的仆人”，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施法天，拥有高贵的地位，在神降结束后没多久，他在首都寺庙里那位父亲就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将他大骂一通。

“你是疯了吗？阿苏吉，你简直是家族的耻辱！因为你跪下了，我们必须去承认一个骗子编出的神是主神的化身，你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吗？祂的信众是一群贱民，如果祂是主神化身，那要在贱民中挑一个人成为祭司吗？如果没有祭司，你要去当这个祭司吗？还是由骗子去担任他们的导师？”

贱民可以信教，但教会职务不可能由贱民担任……这不仅仅是权利分配的问题，甚至隐隐撬动了整个阿帕拉洛的社会制度，阿苏吉的下跪，承认了“无尘小食菩萨”作为弗因教主神的合理性，相当于引贱民入教，他已经是整个“施法天”阶级的罪人。

“把知情者都杀了，让那些贱民没法发声，”父亲的声音疲惫许多，“把首尾处理干净，然后去其他州吧，我会让你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

阿苏吉没有开灯，医院房间的落地窗外，月光被硕大的木盘挡住，一切都笼罩在它造成的阴影当中——

他也早已后悔了，他相信今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里，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自己跪下的这一刻，但张开嘴时，他说的却是：“无尘小食菩萨真正存在，祂将眷顾我如同眷顾你，父亲，你应该对祂抱有足够的敬意……”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当然没有，”阿苏吉咬牙，“祂本就是大天的女性化身，是自然之主！”

电话对面的声音低沉许多：“你应该知道，你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未必是真的，也有可能是一群‘执佩人’制造的骗局。”

他当然知道……但离开阿帕拉洛，就意味着他离开了权力中心，而留下，他就必须坚定地站在净果教这一侧，绝不能承认自己有错。

阿苏吉决定赌。

他不甘心！

电话挂断后，他沉默片刻：“那个骗子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吗？”

这可能是杜邦人生中最疯狂的一天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虚构的神为什么会显灵，被关在审讯室的他也不知道那些突然成为净果教信众的人究竟听到了怎样的“神谕”，但为了逃过入狱的未来，他撒了一个谎，诈骗犯一生会撒很多谎，而这次，他说，他是神眷者。

现在，他为了证明自己，在一群护卫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场里，这片林场已经被保护起来了，而他一会儿下跪，一会儿亲吻树木……其实都是在想逃走的办法。

神眷、神眷、神眷、神眷、神眷……

他用额头抵着湿润的泥土，眼皮之下，眼珠不停地转动着：

“——”

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他无法理解的声音，那不是任何一种语言，像是奇怪声调的拼凑，是有人在低声念着什么，又有另一人声音在说其他的话，他的耳畔在这一刻挤进了很多人的声响，声线完全不同，有谁抓起这些声音，直接塞进了他的头颅中。

然后，在某一刻，这些都清空了。

杜邦猛地一个激灵跪坐在地，反复念诵无尘小食菩萨的名字，又开始背诵大天讲经衍化而成的《兰托经》，过了一段时间，那声音再次出现，只是断断续续，好像孩童学语，“[信]、[我]、[无罪]”，然后，便又是那念书的声音。

——就像是一位神在好奇地观察着人类，复述祂看到的一切，杜邦猛地想起，主神大天在弗因教神话中就是天真之神！

他将听到的话语默默在心头念诵，很快，话语又变了，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杜邦囫囵记住，努力跟诵……他确信自己真的有神眷了，虽然神在说的好像是一个人，一个人的个人传记？

杜邦：“……？”

不不，这一定是有深意的，这或许是……神观察学习人类的一种方式！

这是一位，宝贵的初生之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