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1）
雨水打在贺若迟那只满是旧伤疤痕的手上，又沿着曲线不断往边缘滚落，在这区区一掌之地，却撑起了一小片不受骤雨摧折的小小洞天。
宝璃就跌坐在这个小小洞天里，连绵不绝的雨水在她眼中串成巨大的珠帘，而这些水珠又连成一张巨大的帷幔，她隔着这重重帷幔，好似看见了一尊高高的玉山，对方的眼就藏在这帷幔之后，分明是模糊的，她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两颗温润的宝石。
奇怪，是因为他给我挡雨吗？为什么他的眼神不像之前那么冷了呢？
因为这变化，面前这极具压迫感的巨大躯体没有给宝璃带来恐怖感，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尽量大声地朝着对方道：“谢谢你。”
贺若迟垂眼打量着她，这个三寸大的小人早已不复初见时的精致秀美，现在的她浑身上下都是污泥和雨水，枯黄的头发乱糟糟贴在脸上，衬得小脸愈发苍白憔悴，像个弄脏了的瓷娃娃。
在他打量的视线中，宝璃有些紧张地捏住了衣角，这次跟之前不同，初见时贺若迟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她当然半点不怕他，但是如今的贺若迟很显然已经恢复了，而她就在他的手掌下，只要他愿意，一巴掌拍下来，她就没命了！
虽然如此，宝璃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系统也紧张起来，因为它不明白大反派是什么意思。这两天，它之所以加大力度逼迫宝璃，就是因为反派的恢复速度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料！第一天第二天他还只能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可是第三天，也就是前天的土曜之日，他居然就能坐起来，甚至还有力气画符设阵，这恢复速度堪称恐怖，宝璃如果再不行动，反派就要完全痊愈了，而人的精神与身体息息相关，当他身体上的痛苦减退消失后，那因为痛苦而微微敞开的心门自然会再一次闭紧，到时候还有宝璃什么事？
眼见连电击惩罚也难以撼动宝璃的决心，系统还以为这次攻略任务要失败了，可它没想到反派居然会主动过来，还会帮宝璃挡雨！
难道是绝世妖姬的相貌太给力了，所以反派一好转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可是这不对，现在的宝璃可比之前丑多了，身上也脏兮兮的，如果这样都能打动反派，没道理初见时外表完美的宝璃会得到一个“滚”字，而且大反派又不是没有智商的色批，怎么可能仅仅被外貌打动呢？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飘到宝璃身边飞快问，“怎么回事？反派怎么忽然跑过来给你挡雨？”
宝璃不搭理它。
系统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宝璃依旧没有搭理它，这下系统看明白了，它道：“你想清楚，反派现在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你。”
宝璃“哦”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系统不能理解宝璃的冷静，“难道你是因为电击的惩罚所以在记恨我？宝璃，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跟我对着干有害无利。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么个小小人忽然出现在沉渊，反派一定会好奇的，你以为你逃避就有用吗？如果没有我的帮助，等反派好奇心一过，你就会被他弄死。”
不想宝璃一副咸鱼的摆烂姿态，“那跟在你手下的日子不也差不多嘛！”
系统震惊，“这怎么能一样？”
宝璃面无表情盯着它：“在他手里最惨就是个死，在你手里却是生不如死，无所谓了。”宝璃叹气，“只能怪自己倒霉咯。”她不跑，因为她跑得再快，也快不过贺若迟一挥手，她不挣扎，因为她怎么挣扎，系统也会变着法子逼迫她。
“还不如死了干脆。”宝璃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声。
“我不会让你死。”
忽如其来的一声，不止宝璃吓了一跳，系统整个球也吓得一激灵。、
两人不约而同抬眼往上看，就见贺若迟正低着头看过来，雨水划过他的面孔，每一道线条轮廓都写着宝剑出匣的锋锐之气。这是一个众叛亲离跌落沉渊，依旧不改锋芒的人。
系统结巴了，“我……我们的绝密通话，他应该听不见的。他、他不可能……”
宝璃也结巴起来，小脸看起来比之前更白了，“我……我刚刚说的，你全、听见了？”
是的，贺若迟全听见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宝璃和这个系统间的每一句话，他全都能听见。不过……他眉梢微微一挑，却道：“我只能听见一部分。”
系统松了口气，但是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宝璃却是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忽然有了点兴奋，这种兴奋大概是看见对家吃瘪后的幸灾乐祸。
哼哼，这个系统，不是整天神气得很吗？不是总高高在上地觉得贺若迟什么也听不到吗？这下好了，看它以后还怎么得意！
宝璃趁机瞪了系统一眼。
系统冷哼一声，“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以为反派听见了那些话会对你有好感吗？这个恶毒反派指不定要怎么折磨你呢？”它说完，忽然想起宝璃已经自暴自弃连死都不怕了，不由一阵挫败。
宝璃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又好奇地仰头问，“你都听见了什么？”
贺若迟微微皱眉，却不是因为宝璃，而是因为这接连不断的大雨。他现在没有修为，这沉渊又是灵气断绝之地，在这淋着大雨说话着实不便。
于是他手指微微屈起，抓向宝璃。
宝璃啊呀一声捂住脑袋，眼前几乎已经浮现自己被贺若迟整个捏爆然后血花四射的场面了，想到自己要死得这么惨，她心里有点难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虽然不知道你是谁，虽然不知道你是穿到了我的家乡，还是早就已经死去，但我还是很抱歉，对不起，我不止没能让你的身体好好活下去，也不能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然而，准备好接收的死亡和疼痛并没有到来。
宝璃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就见贺若迟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一边捏着她往避雨的地方走，一边嘲笑她，“胆子真小。”
宝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