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未负小寒城（1/2）

北州的人来得很快。

运送粮草时各种理由推却，一到这种牵连己身的便紧赶着来，无论多心怀嘲讽，陈苛只能尽量去接待。

剿灭剩下的恶鬼之后，便就老城主打开阴阳门一事论罪。

“害小殿下、北州于险境！其心可诛！”

“墨城主生前应当是入魔了。”

堂后，和盛骄一起来的宁瑶听着堂上喋喋不休的指责头皮发麻：“他们好凶啊，锯嘴葫芦根本说不过。”

盛骄扯了扯唇：“玄武世族的人一直这样，话说那些卷宗准备好了没。”

朱雀世族一向与玄武世族关系不好。

千年前，朱雀世族不愿派族中弟子驻守小寒城也有两族相争的原因。

“嗯，我全塞进来了。”

宁瑶将百宝囊里的卷宗倒出来，紧跟在大步流星的盛骄后面地走出去。

盛骄直接穿过打口水仗的众人，将主位一坐：“别给我就这件事吵、这些东西你们怎么给我解释？”

宁瑶将卷宗往桌上一堆，当个工具人。

暗自打量着堂中恶客。

小寒城捉襟见肘得与悬剑山有得一比，陈苛又是走马上任，还是原本守祠堂时朴素的衣着，与一众狐裘锦衣的贵人对比鲜明。

七窍玲珑心的王孙公子拐着弯下圈子，陈苛又不擅长打嘴仗，只听他们诋毁老城主火冒三丈，若非今非昔比，一举一动都代表小寒城，心中牢记着分寸，都怕要直接将他们乱棍打出去送客了。

“小殿下，这些都事出有由，不患寡而患不均，天下人不满小寒城分流规划我族也无可奈何。”

玄武世族少主官无澜锦衣玉带，腰间悬着一方卦盘，对卷宗所指一一作出解释。

“至于对小寒城不闻不问更是无稽之谈，众所周知我族善卦，每次大寒潮来临前皆会为小寒城开卦，确认可渡过才放心，下人得了卦象，以为小寒城游刃有余、因此疏……”

“胡扯！”陈苛气得直接拍案而起：“分明是你们想借小寒城分流之责威胁四州、墨家一脉不肯听你们这些门外汉瞎指挥，你们才不满小寒城刻意卡着粮草！”

官无澜笑容微冷：“城主此言有何证据能证明？”

“我亲耳听过！”

“也就是并无人证物证全凭一言？这如何作数？”

陈苛险些厥过去：“你、你们干脆全叫官无良得了！”

官无澜这句话抓着不放：“城主，你而今为小寒城主、我敬你几分，但侮辱玄武世族的罪名小寒城可担当不——”

两方打着嘴仗，唾沫星子飞溅。

宁瑶默默退了两步，省得误伤到自己。

“够了！”

盛骄黑着脸镇场：“若说一个无恙卦象出来便能不管不顾顺其自然，合着单身汉求你们算下子嗣，得了命中有子的签就能不娶媳妇、坐等儿孙满堂了？”

角度之刁钻，官无澜一时语噎。

盛骄：“这些我会上报给父皇，届时你们要承上去的是如何改善小寒城困境，对了，我会请父皇派督查使监察的。”

官无澜：“……”

他暗自咬牙。

果然和朱雀世族的风水不合，连他们家女人生的皇子都死难对付！

帮陈苛打了一通嘴仗，闹得玄武世族咬牙答应先行支援小寒城几月补给，再禀报大雍朝堂细商，不欢而散后。

陈苛收敛怒火，问：“诸位可有时间参加师傅葬礼。”

有人请，宁瑶自然不拒绝。

小寒城的葬礼很简单。

且因阴阳门一事，其中内情外人无心探究，只觉得老城主死得并不光彩，更从简到仅立了尊牌位，愿意去拜的人拜拜的地步。

陈苛披麻戴孝，将老城主的牌位供上后，认真磕头烧纸守灵，小寒城民也纷纷过来帮手。

目睹陈苛白日尽城主之责，应付玄武世族的恶客，致歉为城主之位来的江湖人士，管理测算堂，晚上还得守灵。

祠堂外寒雪连天，重重明烛将陈苛的身影拉得很长。

宁瑶见他连轴转不由担心：“锯嘴葫芦，你还好吧。”

这几天经历仿佛一场大梦，陈苛的泪水都快流干了，现在沉稳许多，闷声说：“习惯了，大寒潮期间繁忙很正常，若非师傅，此次大寒潮不会这么容易过。”

“对了，以后叫我墨苛。”他突然想起来，纠正道：“刚经城民同意将这条写进城规，凡继任城主，皆得改墨姓，延续墨家香火。”

宁瑶：“那你自己的爹娘不会有意见吗？”

子嗣承父母姓氏天经地义，另改它姓，陈苛此举可以说是叛经离道。

陈苛摇首道：“不会，我爷奶爹娘都死在十年前了，而且能延墨姓是我的荣幸，原本想全城都改姓的，但有城民说……我们害死阿麒少爷，不配此殊荣。”

“墨麒的死与小寒城有没有关系，一照便知。”

一个人影顶着风雪踏入祠堂。

谢兰亭唇上血色淡得惊人，掌中托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从外头走入，不止向墨苛，更向灵台上的老城主牌位说。

“回月镜，可照古今事，和我来。”

他向祠堂后的砚池走去。

传说中的回月镜，只要有它便可以照见十年前的真相。

墨苛抱起老城主的牌位，一颗心重重向下沉去。

阿麒少爷才八岁便‘自愿’献祭砚池而亡，背后究竟是不是小寒城民教唆，这个问题是小寒城与墨家间一道跨不去的裂缝。

他定了定神，疾步跟上。

无论究竟真相为何，老城主都该知道。

明月躲在云后将出未出，沉沉砚池映着薄薄月光，阴冷得惊人。

谢兰亭灌注灵力后，回月镜缓缓映照出几个影子，仿佛带他们回到十年前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