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语(2/2)
“对。”
她沉吟道,
“她是太师嫡幼女,知书达礼,娇生惯养,一双手出落的白皙无暇,一瞧,便不是善工之手。为何偏偏在此刻,生出了看工学典籍之思?”
“且你们瞧!”
她指向那面书墙,众人纷纷随指尖看去,她接着道,
“书架由老师亲自整理,分区木牌皆贴于架上,若是她早就打算寻此书,当直接在工学典籍区内寻找,而非将整座书架看遍。显然,她借书只是表象,实则是为寻一本能借物说事的书目。”
“可她想说的是何事?”
蓝昼侧首问道。
“《焰集录》文名有火,她谈及上元焰火,道点燃家中书房……赠老师去火药囊……她的言外之意,可是有人要借上元节朝虞城中的焰火灯会,在书院放火?暗示我们该早日准备?”
“师姐,你别多心,或许她是随口关心一下老师。”
蓝昼凝眉,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世人行事要如此弯弯绕绕。
“不,我并未多心。她赠我特意请匠人打的耳珠。”
“这与你刚才说的,又有何干系?”
“说明她本就是有备而来,而非临时起意。”
梅染答道,
“她在宣政殿时,言说临时起意,才想来此处一看,却偏偏身带贵重之礼相赠公主。若当真是临时起意,又怎会如此周全。”
“那她……为何不直言书院可能遭难,偏要在这之中做一番暗示?若是旁人不懂,岂非白费了一番力气。”
蓝昼才是这些人之中当真心性单纯的那个,因此更为不解。
梅染叹了口气,决定举个例子。
“如果你行在街上,见一陌生人,病的快要死了,他却自觉无病。你会跑过去,按下他,强行要为他治病,还是婉转提醒,他的身子并非如此康健?”
蓝昼一时陷入两难的抉择,刚欲回答,却见云怀月止住了她的话头,认真替她道,
“若是将死,我猜她会按下这人,强行为他瞧病,哪怕这人活过来,反倒会骂她有病。阿昼,我说的可对?”
蓝昼连忙点头,“性命攸关。”
云怀月轻笑出声,梅染哭笑不得,道,
“她知晓此处的人,各个都是宫中人精,她稍加暗示,便可顺水推舟,送一个人情,若是说得斩钉截铁,将来事情未发生,岂非成了她一人大惊小怪?”
李令颐止住三人嬉闹,问道,
“小染,你常在宫中,可知她今日来前,曾何时,去见过何人?”
“她如往常一样,只见了张贵太妃与陛下。若说时长……这两回进宫,在张贵太妃处,是呆得较往日更久了些。”
李令颐眉心微蹙,思忖道,
“张贵太妃是先帝为数不多的妃子之一,也是她亲姑姑,性情柔顺,虽诞有一公主,但早已出嫁。按说不会插手旁的事。公主,该如何是好?书院可要加大防卫力度?”
“不,不要。若是加大守卫巡防,岂非打草惊蛇?不愿书院出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总要知晓谁才是始作俑者,究竟意欲何为。”
“那公主想如何?”
“将计就计,瓮中捉鳖。咱们就当作无事发生,该如何就如何。毕竟张家小姐的话,也未必能尽信。我并不知她的立场与意图。”
梅染道,
“她此行,不正是向公主表明立场的吗?先赠耳珠,又赠药囊,将此事隐隐透露,至于意图嘛,可能公主不明了,对于世间女子而言,嫁出去的女儿,正如泼出去的水,她既言敬仰陛下,又即将与太子成婚,她自当愿与你们同一战线,毕竟,你们才是她未来的家人。”
“嗯……你说的也有理。”
云怀月悠悠道,
“我会告知京畿巡防,这些时日对书院的巡查松散些,再放出些风声,言年节将近,无心守卫,引得他们得意忘形,说不定会露出些马脚。上元节时,我再命亲卫埋伏附近,将其一网打尽。”
她转头望向书架。
若欲借火滋事,那么最容易燃起的,便是这面以书搭成的墙。
上元夜晚,焰火四起,灯会热闹至极,映得天光大亮,竟不似黑夜。
云怀月望着满天焰火,节气氛围与热闹喧嚣与她无关,倒是令她想起,在袁府那夜的惊心。
她不自觉低头苦笑,
“唉,每逢焰火,人人皆是浓情蜜意,怎么轮到我时,便总没好事。”
她今日特意在书架周围及门窗边皆撒了许多圆豆。
安排青潜带人在暗处埋伏,一旦有人偷进屋内放火,屋内昏暗,定会被豆子摔得爬不起来,届时青潜可一举拿下。
果不其然,一位身着夜行衣之人蹑手蹑脚地翻墙进书院,又手法娴熟地自房外顶起窗栓,从窗户偷偷溜进室内。
“哎哟!”
下意识地小声吃痛混着人扑通倒地的声响,湮灭在一声声破空的烟花中。
本该无人在意,可偏偏屋外众人皆只为他而来,正打起精神,等着他这只自投罗网的“鳖”。
男子刚想起来,不料脚下竟还有豆子,踉跄数步,也未曾站稳,却被神出鬼没的青潜锁住喉咙,口中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你……是……谁?”
那人反应极快,只是想发出声音吸引青潜的注意力,手中动作未停,快准狠地拔出匕首,向青潜的腰间刺去。
刚抵至他的衣料上,却被青潜极快一脚踢至手腕,匕首瞬间便飞出数米,在地上划出一道带火星的长痕。
“你还嫩了点,我是你爷爷。”
那人见已失了武器,自知难逃审讯,口中舌头便向牙龈处镶嵌的毒药搅去。
“小子,反应挺快啊,是个杀手吧?”
青潜随口问道,并未等他作答,便手指发力,迫这人张开嘴巴,自他牙中的豁口处,摸出一颗毒药来,丢进了窗外的树丛中。
“说,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