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陵(2/2)
恍然间,少年似是想起了那年冬日里鲜红的一夜,想起了那市井中无数被挂着示众,死不瞑目的头颅,还有那朱雀高台之上父亲喷洒鲜血,以及段段残尸。
少年静默了,唯有那微红的眼眸,以及那捏紧了的双拳,昭示着少年并不平静的内心。
“殿下,不必担心老奴,老奴定会等到殿下为他们沉冤昭雪的那天的。”
老妪安慰般的轻抚着少年的头。
“陛下既是让您参加了鹤鸣初选,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半晌,少年才出声道:“我会考虑的,但也得我能过才行啊!”
老妪听出了少年口中的敷衍之意,晓得因着自己这副年迈的身躯拖累了少年,更明白以少年的执拗绝不可能弃自己这个自幼照顾他的老奴不顾,也便不曾再说下去,只是顺着少年的意缓缓躺回了床上休息,但老妪心里却已然有了打算。
小殿下当有波澜壮阔的一生,不该与她这副垂垂老矣的身子一同在这宫中混吃等死。
少年从房中出来,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洗起了衣服。只是动作却不如原先那般从容了。
奉天殿,大周皇室的祭祀之殿,坐落于皇城之内,乃是这金陵城内最高之所。金色的顶,朱红的门,屋檐上浓墨重彩的雕刻,无一不昭示着这一建筑的辉煌与繁华。
大殿中,一位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正虔诚的跪在一众牌位之前,双手合十,一双眼睛波澜不惊,深沉如渊,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咯吱,一声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中响起,朱红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有细微的尘埃轻轻扬起。
“陛下,安王殿下到了。”说话之人正是如今大周皇帝萧练身边的太监总管——曹得庆。
“儿臣参见父皇。”
安王萧愈,帝之三子,其母昭仪高婉不过宫女出身,又出生于靖渊二年的冬季,恰逢先帝驾崩犯了忌讳,故不得帝喜,众人皆知。然众人却不知,这个表面上完全不存在于皇帝眼中的皇子,实际上却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
闻言,萧练挥了挥手,萧愈这才缓缓起身,而曹得庆则是弓着腰,缓缓退出了大殿,轻轻合上的那扇沉重的朱红大门。
“如何?”许久,萧练才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只是目光依旧流连在那座座由梓木雕刻的牌位之上。
“平之略逊。”萧愈有些摸不准萧练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将两张答卷分别平铺,放在了一旁的素桌上,而后回答到。
不曾听见萧练回答,萧愈的心中越发忐忑,有微微薄汗沾湿了他的鬓角。虽已在私下里跟随萧练办事多年,但萧愈却从不曾认为自己就有资格揣度自己这位父皇的心思了。帝王心思深沉如海,贸然揣度,只会走向深渊。萧愈其人,最是自知。
余光中,萧练瞧得萧愈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全程竟是紧盯地面,不曾抬头,虽是早已知晓其脾性,但心中仍是失望不已。
半晌,萧练才开口道:“此次鹤鸣收徒,由你领队。”顿了顿,似是晓得萧愈会问什么似的,又复道:“带他去,若无性命之忧,不必出手护他。”
像是心中疑惑得解,萧愈重重点头,回答道:“儿臣省得。”
“退下吧。”萧练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儿臣告退。”萧愈弯着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缓缓退出了大殿。
片刻后,萧练的目光终是移动了。在一众牌位旁,一张素桌上,赫然放着两张答卷,分别写着其主之名——介白,平之。
萧练着素桌走去,细看起了两份完全迥异的答案。一份答案洋洋洒洒,另一份却不过寥寥几个字。
萧练盯着两份答卷看了许久,直至耳边传来敲钟声,萧练这才注意到,窗外,夕阳已落。
最终,那张字数寥寥的卷出现在了萧练手上,被其细细端详。
其上,不过八字——听之,纵之,杀之,以及署名——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