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1/2）

自那日萧泽晏匆匆入宫，梁清河便是被裴知行秘密送回了驿站，毕竟她乃西魏公主，若是被人发现身在宁王府，难免又是一番麻烦。

是夜，白日里瓢泼的大雨已然渐渐小了声息，似乎是怕吵到临街小巷中熟睡的孩童们一般。

乌黑的夜幕没有星点，亦不见月光，有的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儿，外加黑漆漆的一片的云朵。

不知为何，这一日，早早就在拒霜的监督下躺上了床的梁清河却是意外的失了眠。

看着床边微弱的烛光，听着窗外时不时敲击着窗的雨落声，想着白日里朝堂上传来的消息，梁清河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心。

世人皆在忧心，此番朝堂的动荡，皆躲与墙后冷眼瞧着这时局的发展，整个金陵偌大的城池内，唯有梁清河，时时忧心的，皆是萧泽晏一人罢了。

窗外，忽而传来几分交谈之声，虽说声音微弱至极，仿若细细的虫鸣，但梁清河却仍旧是分辨出，似乎是拒霜的声音。

少女漂亮得仿若霞云的眉心轻轻一蹙，思虑片刻，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拂开身上盖着的锦被，顺手扯下一件软毛织锦的披风，便是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红木雕刻的房门被一双白皙纤弱的小手轻轻推开，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远处，棠梨树下，拒霜撑着伞的纤细背影旁，还有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的少年。

梁清河的心不由得一沉，仿若一个装满石头的编织竹篮，只要再加一点重量，就能将她压断裂一般。

裴知行，他为何会来这儿呢？阿晏，阿晏，是阿晏出什么事了吗？

梁清河想不到裴知行能有何事找她，思绪不由得就是往萧泽晏身上偏去，似乎是要应验她今日的不安一般。

无数的胡思乱想忽而出现在梁清河的脑海中，还不待她细思，那些想法便如那些田边浇水的水车一般，裹挟着她这捧柔弱的水，推着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梁清河刚走出没几步，那树下轻声争执的二人便是发现了她。

见梁清河一身单薄的寝衣，不过看看裹了件披风，连伞都未曾携带就是走了出来，拒霜心中一急，忙跑到梁清河身边，将梁清河纳入伞下，伸手又将她的披风拉紧了些，才温声说道。

“这都半夜了，公主怎么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拒霜的问询，似乎已然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梁清河只是将清凌凌的眸光落到了裴知行身上，满目的担忧与害怕，毫不掩饰。

“阿晏，是出什么事了吗？”

半晌梁清河才终是试探的开口问道，言语间满是颤抖之意，犹如冬日里一片薄薄的冰雪，稍不注意，便会有碎裂的危险。

拒霜一记凌冽的目光扫向裴知行，却是被梁清河给堪堪截下了。

“拒霜，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的。”

回过头望向拒霜，梁清河的目光仍是温柔，却又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仿佛哪怕前面的万丈千山，她也要将之夷为平地，去见她想见的人一般。

瞧得梁清河这般神情，拒霜终是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拉住梁清河的手，心下不知是喜亦或是悲。

看着眼前的梁清河，拒霜心里清楚，或许自家娘娘的计划早已得逞了。

只是拒霜有点不明白，儿时尚在西魏的公主似乎并不喜欢这位宁王殿下，每每被娘娘絮叨过后，公主面上答应着，背地里却总是阳奉阴违。

不过堪堪九年的功夫，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公主呢？

拒霜素来最讨厌宿命一词，她不愿待她如亲姐妹般的小公主一生都只能困囿于这巍巍宫墙之中，可如今，似乎也由不得她了。

一声轻叹在拒霜心中响起，只是梁清河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

见少女澄澈如水的目光向着自己袭来，满含担忧之色，又加之其身侧的拒霜，一时间，裴知行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裴知行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他此番违背了殿下意愿的莽撞之举，不会令得殿下生气才好。

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裴知行才缓缓说道：“不是殿下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偷偷来的……”

裴知行开口就是一句解释，可梁清河却实是没有听他废话的心情，忙是打断他道：“说重点！我只想知道，阿晏是发生了什么吗？他好不好？是受伤了吗？”

闻言，裴知行连忙摆手道：“没，没，殿下没受伤，只是怪怪的，我们先前救下的那个少年，是殿下的……母亲，先……太子妃娘娘，派来找殿下的。”

先前在马车之上，听得那少年自称是苏家之人，梁清河的内心便是隐隐有所猜测，只是梁清河决然没想到，那少年竟是阿晏的母亲派来的。

此番并州一案，虽说是证据确凿，那太子萧恕是万般抵赖不得的，但无论是萧泽晏还是梁清河，他们内心都清楚，以皇帝对萧泽昀的宠爱，身为其父的萧恕最多，也就是个贬为平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