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湖（1/2）

江思心心念念盼着的大雪终于来到时，已经到了十二月的末。

关于今年是世界末日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操场上吉他社在办世界末日歌会，江思想拉着陈巧出去看，但天实在太冷，走出去两步就又回了寝室。

陈巧对新买的iphone5爱不释手，跟江思两个人在寝室里一顿自拍，两人又一块儿研究着天气预报。

手机的软件商城里能买到的天气预报软件大多不准，对于杭州接下来的天气众说纷纭，还不如直接在浏览器上搜索，还能看到个囫囵的结果。

明天下午，可能有大雪。

江思兴奋地摇晃着陈巧的肩膀，喊叫着：“雪！雪！”

陈巧抚摸着自己的爱机，看着江思的模样，笑她：“落雪狗高兴。”

“我明天要去西湖。”

“但我明天一整天都要开会诶。”

江思神秘兮兮地笑了，陈巧就懂了她的意思，轻轻一掌扇在她脑门上：“好啊你个生姜，重色轻友的女人，压根就没想着要跟我去看雪西湖吧！”

“嘿嘿，巧巧，我下回陪你去。”江思抓住她的手，前后晃荡着，“我早就跟程野约好啦，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要去看雪西湖。”

“他不用上班？”

“明天周天啊。他现在手头的项目比较轻松，其实就是挂了个名，只要隔三差五去一趟就行。”

“羡慕死。”陈巧往瑜伽垫上一躺，“你看我们读书有什么用，辛辛苦苦读到大学毕业，然后找了个工作还得天天加班。程野就读了个初中，倒实现时间自由了。”

江思也躺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那是你没看见他之前的辛苦。他没怎么读过书，就是从最最普通的工人做起的，做到这一步，吃过的苦头不比我们读书吃的苦少。”

“那你心疼他吧。别心疼我天天加班了。”

“啊？”江思翻了个身朝着她，“好巧巧，我也心疼你。你们公司老板真不是人啊，怎么每个周末都要加班？”

“做影视民工的常态罢了。”陈巧颓废地叹气，“我又没你那写剧本的天赋，不然也天天宿舍里暖暖和和地敲键盘赚钱去。”

这个学期就快要结束，陈巧的实习期也三个月了，她打算留在令羽办转正，于是天天唉声叹气地想着自己将来糟糕的影视民工生活。

要不是做这一行赚得多，她才不愿意牺牲自己宝贵的自由时间。

相比之下的江思就幸运得多，独立编剧虽然收入没有稳定的保障，但每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什么时候开始写作就什么时候开始写作，没有任何人会成为她的阻碍。

说去看雪，给程野打了个电话，他开车过来，她当即就能放下手头的一切下楼去。

不知是不是为了迎接西湖的初雪，前些天都少有游人的苏堤今天放眼望去全是一个个黑色的脑袋，而断桥上的人更多，撑着油纸伞凹造型拍照的有，背着大登山包远眺的也有。

程野在北山路停了车，江思不想去凑人群的热闹，与他一同在北山路上闲逛。落雪前的降温格外厉害，西泠印社门前的两株灌木冻得萎缩，而楼外楼中片儿川的热腾腾飘香勾着人的在冬日烤火食面的馋虫。

她把手放在程野羽绒背心的口袋里，让他的手温和羽绒一起温暖她。脖子上厚厚围着的围巾毛茸茸的，把她围成了兔子般模样。

走过平湖秋月，到了个手摇船的码头。

江思微微笑看着程野，程野心领神会，摸出皮夹到码头的售票处，买了两张船票。

小小的售票处里头开着空调，玻璃窗上结起一阵水雾。江思看见那水雾，便有上去画个爱心的冲动。可惜水雾结在了另一边。

一只小小的摇橹船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纸上明码标着茶叶的价格。江思和程野没有喝茶的习惯，也没有在冷风中品茶的兴趣。

两人来西湖多次，这还是第一次坐上乌篷船。明黄色的救生衣松垮垮地套在羽绒服外边，江思窝在程野的怀里，看船头摇船的老大爷熟练操作着船桨。

程野默默看着大爷的手法，莫名诞生出了我上我也行的念头。江思只是觉得老大爷赚点钱不容易，这样的寒风之中，还要拼命卖着力气。

她也被湖上的风摧残。要不是想参与西湖初雪的浪漫，品味一下和张岱一样的用毳衣炉火摇船去湖心亭看雪的风雅，才不会选择在这种天气出门呢。

船一路从西湖的北岸摇着，慢慢悠悠地路过湖心亭，远远地能瞧见雷峰塔。

江思忽然想起了什么，跟程野唠起嗑：“有个传言说，上个世纪的时候，雷峰塔倒塌过一回。大概在千禧年前后，为了重建雷峰塔，建筑队去清理塔地基的时候，在地基下面真挖出了一条蛇骨，跟法海把白娘子关在雷峰塔下的传说一模一样。”

程野笑了：“你怎么听说的？”

江思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消息来源，说道：“好像是写剧本的时候查资料，查到的吧。”

程野看她认真的模样，不忍直接告诉她这是假的，轻描淡写地与她提起：“你知道雷峰塔重建的时候，负责清理地基的施工单位是哪个吗？”

江思摇摇头，良久明白了什么，惊讶道：“不会是你们公司吧！？”

程野笑而不语。

“真的吗？”江思瞪大了眼睛，“那你也去了？”

“嗯。”程野捏了捏她的手，把她红红的手背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我那时候就是挖地基的工人，年轻力气大，整天就在塔基那边转悠。”

“所以，塔下挖出了蛇骨的传言，是真的吗？”

“……上次挖地基的时候没挖出来，不过你想要它变成真的，下一回重建的时候，我去让它成真。”

江思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下回我过去挖地，一锄头下去，我就悄悄扔只蛇到洞里。然后对旁边的人喊‘白娘子被我挖出来了’，绝对能上新闻。这传言就成真了。”

江思乐笑了，在他怀里前仰后合。

“那就说好了，以后雷峰塔再重建的话，你得扔蛇喔。”

“行，答应你了。”

两个人笑到了一块儿，船头的老大爷往里头往一眼，不由得感慨一句：年轻人就是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