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1/2）

然而林影并没有找到机会逃脱。

自从进了关之后，整整三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头牲口，只要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她的双手便会被捆束着，绳子的另一端牵在乌日的手中，以防她逃跑。

她起初在路经驿站时，还有心气妄图求救或，但往往才伸出一只脚，那蓝带人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割了过来。

不是不敢，只是不能。

她大抵能够猜到他们口中的“大人”需要她的目的，为了朔北那十万大军。

这一路从细草走至连排的落叶林，从满目黄沙行至枯叶满地的小路。

除了短暂的歇脚，林影几乎没有下过那一个像是牢笼一样的马车，只是在乌日掀开帘子时，她才能窥见一眼马车外的景色。

但她从来没有离朔北如此远过，只能凭借曾经看到的楚国州道图，来辨别现在大致的方位。

一路南下，转而向东。

看来此行的目的地，应当是楚国的都城，易州城。

林影起初还与乌日偶尔聊两句，但是蓝带人拒绝给她水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觉得四肢无力、头脑发胀，便整日闭目养神，只在能瞥见天日时多看一眼帘外。

又过了一处驿站，乌日看不过眼，悄悄递给她了一块饼。

她就着一碗清水咽了下去，嗓子像是被风吹裂的深谷一样干哑。

“谢谢。”林影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水，看着乌日，道了声谢。

“倒也不算什么。”乌日接过她手中的碗，准备放回包裹中，又看着她，眉头紧皱，思量片刻，问道：“你的声音，和我刚见你的时候不一样了许多。”

林影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抬手触碰自己的喉咙，那里被立起的厚领挡住，夹了一层结实的棉布，挡住了她光滑平坦的脖颈。

乌日若是不说，她竟是一直没有发现，这种改变太细微，日夜积累，最终改变了她原有的声音。

林影慌乱了一瞬，又立刻镇静下来，“我知道，多谢你提醒。”

乌日不是第一个告诉她，她的声音有变化的人，而细想之下，也能发现端倪，自从上次被楚清河戳穿身份之后，她的声音便在不断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声音本就是伪装出来的，孟老当初也告诉了她，这药恐怕持续个十余年，药效便到了头，还需要找他再换一帖药，只是药性刚烈，恐怕用久伤身。

起先林影还有些担心难以继续伪装原有的身份，但是如今想来，恐怕身份曝露于天下人视野，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车轮滚滚渐息，乌日抬头问道：“怎么了？今天晚上不在野外住了？”

“不了，再走几里路就要到易畿地区了，接着就没时间休息了，怕耽误了大人的事，我们也不能下车，这里看起来不大，万一走漏了风声，也好灭口。”

“好，那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乌日知她手上有伤，因而在车上时，便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而在此时，他又伸出手来，将林影的双手捆住，打了一个死结。

他将帘子扯开，车厢外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但是这里的风没有朔北的冰，也没有朔北的烈，只是隐约中透着阴冷，扎进人的骨髓中。

蓝带人侧着身子，瞥了她一眼：“带她吗？”

“带着吧，不然怕跑了。”乌日这么回答道。

“也是。”那人冷笑了一声，“林家人，最是狡猾了，还是栓在身边安心。”

残风卷了几片落叶飘落到马车旁，天色暗沉，远方透着青灰色，一旁的驿站外歪歪斜斜地竖了一排低矮的木桩。

林影只是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卷残破的灰旗飘在空中，上面写的字已经看不大清楚。

她安静地垂下眼，没有多说话。

乌日扯了扯手中的绳子，拉着她下了马车。

甫一站到地面上，林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感，但长久未饱食，让她依旧感到双膝发软，连脚步也虚浮无力。

这处驿站看起来不大，仅有几间低矮的平房，但院中却摆了几张看上去有些年岁的木桌，中断开裂、一角缺失，无一不显露着寒酸。

然而其中却有几个人在院中围桌而坐，就着两碟小菜喝着劣质的烧酒。

仅有的一名侍者肩膀上搭着一条发灰的黄布，一双细长的小眼睛，蹲在地上，看到林影二人站在驿站外也不动弹。

“哎，你，过来一下。”乌日开了口，冲着那名侍者喊道。

那人仍是蹲着，只是闲闲地抬起眼皮，等到看清楚乌日的相貌和穿着后，才猛地站起来，两步跑到围栏处，拉上了齐腰高的木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