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1/2）

林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扔进了一锅沸水之中，又好像是在六七月的盛夏时候跑到了被炙烤的沙山上。

身体里的水汽想要冒出，却被死死堵住，最终汇集在她头上，压得她晕沉。

她骑着青绝，飞驰在烈日当头的夏二月。

扑面吹来的风都混着干燥的热气，胸口像是放着一块巨石，想要喘气都困难。

或许是宋嬷嬷在她身边放了一个温润的玉枕，不时抽走，待到降温后又放回她怀中。

她双手都被束缚住，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气，而另一只手则缠了厚实的纱布，她合拢了掌，却只触碰到一团柔软的布。

虽然身体酸痛到像是要被撕裂，但她终归是沉沉睡去。

楚清河掖了掖被角，将林影裹进去。

她看起来并不好受，眉头紧拧，咬着下唇，猛地喘出一口气，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楚清河担心她夜里翻身压到自己手上的左臂，将林影又抱紧了些。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营帐内的黑暗，甚至能通过点点光亮看到林影的轮廓。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尖，感受到些许的汗意，才发觉她已经睡熟。

军营内的篝火发生轻微而细碎的响动，穿梭在无边旷野之中的孤风呜咽。

他忽然想起来沙摩对他说的话。

“你这么骗她，今后不要后悔。”

楚清河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曾经他想要在暗中部署一切，等到万事妥当再坐收渔利，但是他却不想看到林影一步步走进沙摩的陷阱之中。

他将一切都告诉了林影，只是他说的十句话中，唯独剩了一句假话。

是他一切理由的根基，却也是他谎言的来源。

他当时只是淡笑回道：“我自然不会后悔。”

但实际上，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男扮女装这一点，他不敢让林影知晓，若是被贸然发现，他也好，他阿娘也好，甚至林影，都只剩下死路一条。

他不敢赌。

他躲了两个皇兄将近十年，不敢一朝一夕相处，便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他人。

更何况，更何况……

不是全然信任，还余下利用。

但楚清河也听到了滂沱的大雨，和夹在在雨中林影踏来的马蹄声。

他不忍回头。

沙摩笑他：“你想利用她，但是又不敢利用，你这个人真是有趣。”

他没有回复，或许也是不敢回复，只是应道，“既然你曾与我四哥合作，应当知道他本性奸诈多疑，他既与你寻求合作，自然也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你我定下此约，我自当信守。”

沙摩却没看他，而是看着越来越近的林影，点了点头。

楚清河将思绪拉回眼前。

他想的越多，就越是畏缩不前，分明身体觉得疲乏不堪，但精神却始终亢奋。

不过是因为和沙摩谈好了合作罢了，楚清河暗忖到，直到天将明，他才有了些许困意。

然而林影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常年保持的作息让她在日光照进来的那一瞬间昏沉地醒了过来。

她抬起手，想要揉一揉自己有些刺痛的头，然而手掌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自己。

她的眼前仍旧是模糊一片，林影小声打了个哈欠，水雾漫上眼睛，她才看清周围。

不是她住的营帐，也不是她的床。

等等……

她好像被人控制住了？

林影还没有完全清醒，身体却比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的双手都被掌控着，只剩下两条能够自由活动的腿，向后一踢。

“唔……”楚清河刚刚睡着，便察觉到身下传来一阵剧痛，他险些痛呼出声，发觉林影已经睁开眼睛，才又强忍着收了回去。

“阿影，你醒了。”

听到这句话，林影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楚清河。

她心下一惊，却发觉自己胸前一空，只穿着一身中衣，躺在楚清河怀中，他的双臂轻桎梏住她的双手，掌心环绕在她手腕间，带着温热的湿气。

这是，怎么回事？

林影僵硬地转过身去，

楚清河收了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阿影身上是否还有不适？”

林影没有回话，而是愕然地看着他自然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边，拿着一帖药，在她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