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1/2）

出城门西行二十里，便到了楚清河所居的别院。

山野之中一小村，横竖几十平房，院落外闲种着一揽修竹，凛风之下仍不曲折。

已入夜，只听得到微弱的风过枯树之声。

驾车的车夫将马车停在离着别院百丈远外，下车恭声请几人离开：“主上，已经要到您的别院了。”

“好，你且回去吧。”楚清河先一步下了车，转身想要伸手去扶林影，他的手已经碰到了林影的手背，然而林影却偏过头，收回手，揉了揉自己已略恢复的双膝，抢先一步跳下了车。

楚清河看着林影的背影，手僵在原地，又默然收回。

这一幕恰巧被孟一看见，不免又是嗤笑一声。

眼见楚清河许久没有走上前来，林影不免诧然，回身相望，发觉车夫已经驾车远去，楚清河立在夜色中静望着她。

“不走吗？”林影开口问道。

楚清河却像是大梦初醒，方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走吧，我带阿影去看看。”

小院内并无其他人，楚清河随手朝最远处的一间矮房一指，对着孟一淡声道：“还请舅舅在此屋暂住一晚。”

孟一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转身便离开了。

还余下两间紧挨着的门。

楚清河看着林影撇过去的侧脸，轻叹了一声，伸手指道：“阿影去这间吧，房中当有灯台，若是阿影想要洗漱，里面也有热水。”

林影应了一声，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转身关上了门。

室内不知是在何处燃了火，从地底生发出一股暖意，却不见烟尘，林影走到桌前，摸到了桌上的火折子，只吹亮了火星，半晌未明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点将灭未灭的光发怔，直至火折子将熄时，才用手笼着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又将灯罩放回原地。

大惊大喜大悲，所有事情发生于一日之内，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清河，换言之，也不知道应当以何种身份来面对楚清河。

桌旁的木架上还放着一个铜盆，院落内分明没有旁人，但盆中的水仍温热，蒸腾着白气，将手放上去时，还能感觉到水在手背上聚拢成一片的湿意。

许久未洗漱，纵然是早已习惯风吹日晒生活，也不免觉得污垢满身，林影取了搭在木架上的帕子，在盆中拧了拧，一点一点擦拭着脸上的污垢。

她对于楚清河的态度，从最初的愧疚，到后来的交心，再到现在，她才发觉，她的所有思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楚清河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未曾变化，他想要谋求皇位，朔北守将一职是她林影接着也好，现在的军权被他人掌管也罢，他都不在乎，只要掌管军权的人能够跟着他便好，因而满口胡言，见着一个人，便可以编出一套话来。

但他也确实来救了她，从城门挡下的那一刀，到亲自跑到四皇子府中带她出来，虽然眼看着不过是一切顺遂，但个中惊险，犹如孤兵深入，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他到底还在图自己什么，又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

林影丢了手中的帕子，在盆中发出一声轻响，掌风灭了烛火，转身躺倒在床上。

她也还没来得及问，现在朔北又是谁主政，楚清河可知道宋嬷嬷他们几人可好，如今朔北战事已歇，她似乎已无用武之地，身份已揭，她也回不去军营了。

接连几日来的疲惫没有让林影熟睡，反而愈加清醒起来。

不知是因为易州城外的风声过盛，还是因为归乡心切。

夜深露重，分明已经到了万物熟睡之时，林影却听到一旁的房内有轻微的声响，似是有人推门而出，脚步声迟缓。

又过了片刻，那脚步声从远及近地走回，又转身进了房。

再过了片刻，林影的房门被敲响，她这次没有听到脚步声，但来者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孟一，能开门吗？”

林影翻身下床，披上夹袄，走到门前。

孟一低头看着她，身上的衣衫完整，眉宇间带着隐约的不耐，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去看看楚清河个小子吧，他差不多要死了，想死前再看你一眼，自己不敢过来找你。”

林影一愣，脱口问道：“怎么会，他午后不还是好好的吗？”

“装的。”孟一言简意赅，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