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因噎废食（2/2）

“婆母，我还是没有奶水。”抱着婴儿的小妇人眼眶发红，眸中噙泪，向人群里的老妇人求救。

老妇人心疼地抱过婴儿，骂道：“你这当娘的咋这么没用，没缺你吃的喝的，日日没有奶水，我的乖孙哦，这可怎么办哦，不吃怎么能行。”又让儿子颁碎干粮拿温水泡软，想给婴儿灌下去。

又哪里可行。

蒋琬见那边喧闹，听清楚前因后果，再也忍不下去，拿了干净的碗具，舀了碗粥。

“琬姐姐——”仲益唤她。

蒋琬垂眸一眼，旋即端了粥走到那群流民中间。

仲益目不转睛望着前方，神色晦暗不明。

流民笑容满面接过粥，连声感激。蒋琬亦是笑靥如花，逗了逗孩子，拿着碗回来，眉眼生辉。

他忽得一仰头，将粥囫囵吞下，面无表情道：“琬姐姐，我去林中方便一下。”不待其回答，转身离去。

他往林深处走去，心中一股郁气，说不清道不明，抬首望着从稀疏树枝间洒下的圆月，冷冷清清。随手揪了片新叶嚼了嚼，满嘴苦涩，如他心里一般。

不知是自己太过固执，天生恶人，还是蒋琬太过天真，毫无防备之心，两人这般格格不入。

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出了一段距离，耳边忽闻隐隐绰绰的女声，他回过神来，面色一变。

竟是蒋琬的呼喊声，因着太远，听不明白。

待他快跑回去，露宿之地已是狼藉一片，骡车不见了，地上扔着他们的行李包裹，锅碗瓢盆被打碎在地。

蒋琬发髻散落，灰头土脸，正从地上爬起来，整理着衣裳，目光几分懊恼气愤。

先前那群流民已经不见了。

仲益立马明了原委，那群人趁他不在，抢了骡车跑了。他围着蒋琬转了一圈观察，焦急道：“琬姐姐，没伤着吧。”

蒋琬垂首羞愧道：“阿益，抱歉，骡车他们抢走了，我没护住。”

“你没伤着哪里吧。”他只关心这个。

她摇头，补充道：“他们只想要骡车，没想伤我。”

一听这话，仲益不禁心生怒火，冷哼道：“琬姐姐，你还在为他们说话。你为他们着想，他们可愿放过你。总是乱发善心，如今遭人嫉恨了不是。”

“常言道，财不露白，你恨不得叫全天下知道我们有银钱。琬姐姐，若是再这么当散财童子，这一路上，恁是多少钱都不够使的”

这话委实有些过分了，可知他此刻有多不悦。

蒋琬动了动嘴唇：“没这么严重，方才那群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过分。”

这话似在火上浇油。

“够了，琬姐姐，还要我说多少遍，别发善心，别发善心！我们这次被抢了，你还没记住教训吗？”他一甩袖子，声音扬高，语气不忿。

他这般责怪，蒋琬心中又委屈又难过，又因着先前之事，原就闷闷不乐，如今齐齐涌上来，难得失了平和：“我自己愿意的，就算将所有银钱分给他们又如何？我心中悦然，我可以救助他们，让他们更好，有何不可？”

这话如此天真。

仲益冷笑：“这个世道，如你这般之人，正如当车螳臂，不自量力。”

她挺直脊背，眸光湛湛，光彩逼人：“这个世道，正是因为太多如你这般的人，才如此冷漠。”

他垂眸，只觉她眸色似月色般寒凉，心中生颤，不禁道：“琬姐姐，是不是始终觉得我冷血无情，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活在这世间。”

她怔愣片刻，不知他如何得出这结论，却本能回答：“不是的，阿益，你怎会这般想。”

“那琬姐姐以后听我的，遇到别人饥饿，不再施以箪食；遇到他人受苦，不要施以援手；遇到不平之事，只当未曾看见。我们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必须狠心绝情。琬姐姐若不这样做，便不是真心待我。”

他忽得想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狠心绝情？！怎么可以这样做”蒋琬只觉荒谬，如何就能上升到这种地步。

“你必须听我的！不准再发善心。”他命令道，锋芒逼人。

她掷地有声道：“我不同意！”

“你不吃人，人便会吞噬你。”他口口声声，威胁迫人。

两人年少冲动，剑拔弩张。

“怎能因噎废食！”蒋琬气恼至极，转身冲进黑夜。

仲益亦是生恼，只觉她固执得要命。深吸口气，转身追上她。

方才不过离开一盏茶功夫，便发生那事，他如何敢让她独自离开。

没跑几步，忽见林中窜出黑影，前方蒋琬一顿，软软倒地。

仲益一惊，失声惊呼：“琬姐姐——”

话未尽，有人自后方重重一击，他眼前一黑，旋即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