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1/2）

没有点灯，周遭昏暗。

即便如此，祁凌还是察觉到了寄月目光中的寒意，落到他身上，如冰针刺骨。

他走了过去，在她跟前站定，温声道：“这么晚了，怎还不睡？”

寄月仰头静静凝视着他。

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冷淡，祁凌悬着的心直直坠入湖底。

他试探着躬身抱住她，试图打破这层冰，从她身上找回熟悉的温柔。

寄月并未推开，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将人搂入怀中，感觉到她温热轻柔的鼻息拂过心口，心下稍安。

怀里人迟迟未出声，祁凌心中慌乱，但声音仍极力保持着镇定：“阿月姐姐……”

“我见到周管家了。”

寄月冷不丁打断了他。

这个快要被他忘记的名字，乍一被提起，令祁凌滞了滞，随即马上想起初识那会借周管家之手捉弄她的事。

本就因寄月反常的冷淡乱了神，她在此关头提起周管家，关心则乱，祁凌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她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周管家，便已脱口而出：“他都告诉你了？”

话方说完，他就知道自己被她套住了，无奈地自哂一笑。

“夫人是如何猜到的？”

寄月避过了他的问题，反问道：“我只问你，碎玉是不是受你侮辱致死的？”

“侮辱致死？”

喉头泛起一阵恶心，祁凌陡然站起，勾唇苦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他弯下身，用力捏住寄月的下巴，月光映照下，眸中凉意涔涔。“在小夫人眼里，我这禽兽就这般饥不择食？”

“我并非此意。”寄月移开眼，声音发颤：“所以她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是。”祁凌并不否认，“她对我投怀送抱，我嫌脏。”

寄月双唇微张，想哭却没有眼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识已久，她已数次见识过祁凌的残忍，但她以为那只是他长期在刀山火海中养成的本能，只为除掉威胁。

可碎玉不过一个弱女子，就算心思不正，教训一番就是，何至于取她一条命？

许久后她才艰涩道：“后来也是你故意伪造出她受辱自尽的假象，再串通周管家把我留在府里？就是想试试我够不够聪明、够不够狠？”

得知自己杀l了碎玉后，她竟毫不意外，兴许她也认为他天性本恶，能做出此事并不稀奇。

尘封的幼时记忆被勾了出来，每当他闯了祸或捉弄了他人时，父母和家中仆从虽未明说，但眼里已明晃晃写着“不出所料”、“瞧，他果然是个坏种”。

他鲜少难过，因为压根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可当这样的眼神是来自寄月，便化成了千万利刃，穿膛而过。

祁凌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他说：“是我。”

“为……什么？”寄月被掐住了下颚，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但仍倔强地问他。

“我不过一个蝼蚁，本就……朝不保夕，好容易有了希望，你为何要故意捉弄，还要搭上碎玉？”

想到那丫头，眼中不由泛起泪光，寄月喃喃道：“那丫头……是有些不正道的小心思，但那两年一直都是她陪着我。撞上了你，是她倒霉……可死后尸身还要被我烧掉，她本不该经受这些！”

“不。”随即又否认了，自嘲道：“你没有逼我放那把火，是我自己心生歹念。”

寄月不再抵抗，浑身的气力卸了下来，颓丧地看着前方。

滚烫的眼泪顺着下巴，染湿了祁凌的手，心也被浇软了，他松开了手，跪坐在床前，替寄月拭去脸上的泪水，抬头仰望着她。

“对不起，是我混蛋。从今往后，你身边的人，但凡对你有恩的，我再也不会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若有违背，叫我死无全尸。”

他捧起她的脸，试图让二人亲近如初，“从前我混蛋，捉弄了夫人，要打要骂都可以，求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从今往后，我唯你是从。”

寄月摇摇头。

“不，你不会的。即便先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可现在呢？”

她指着自己的小腹，“你把我铺子里的活计搞砸了，让我只能依附于你，靠你养活，如今还要瞒着我，想让我在不知情的时候怀上孩子！”

“你想一辈子把我困在笼子里！”

这一句近乎撕心裂肺，她微张着嘴，仰面深深喘着气，因过于激动，双肩耸起，锁骨上方深深凹陷。

祁凌无从反驳。

他颓然垂下头，把脸埋在她腿上，手则紧紧握住寄月的腕子，生怕她要飞走。

“对不起。”他说，“可我做不到，我无法容忍你离开我半步。”

寄月无奈地望着上方的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