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单家（1/2）

汴京城外也分大小县城和村庄，一座山一颗古树，就隔出一个前树村和后树村。徐家住在后树村，徐母的娘家和今天去徐家的单三，都是前树村人。

从前树村到后树村要翻半面山，山坡虽然不陡，也是要走上两三个时辰的。

这是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对于单三，这山上便如屡平地，他长腿长脚，轻轻松松便在一个半时辰赶回了前树村。走到村口的时候，还迎面碰上了几个村里人。

“单三！进城去了啊！”

“嗯。”

单三一副冰霜脸，似乎对谁都一样，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在村子里人缘一般，加上单家的那些个谣言，村里人也对单家有些避之不及。

“瞧他背上背的筐，里面肯定又是换什么好东西了！我可听说他前阵子在山里杀了一头野猪，卖了不少钱呢！”

“野猪？那是多凶残的东西，单三一个人能搞定？！”

“啧啧，你也不看看单三那身板，听说他之前进山还单打独斗过野狼呢！野猪算啥！”

说话的是两个妇女，越说越玄乎了，还不住的回头看。她们的声音并不低，但高大的青年仿佛充耳不闻，径直走远了。

“这单三今年也有十九了吧，还不说亲？”

“单三他们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啊？一个病恹恹的老太婆，一个手不能提的小妹子，还有一家子的债，哪个姑娘愿意嫁哟。”

“嗐，那也架不住单三模样好啊，就凭那一身腱子肉，多少姑娘都肯嫁！那单婆子还能活个几年哟，等人撒了手，单三还能赚不了钱？日子还能过不好？”

“这话你别给我说……你要愿意，你把自己姑娘说给单三去……”

“我家小花才多大，你也真能开口……”

妇女两调笑着走远了，高大的青年一路神色都没有变化，直到快回自家的院子，单三在离家不远处的小溪处停了下来。

他身上沾了些泥巴，一脚踏进戏水，弯着腰就往身上泼水，水珠打湿了他的脸和头发，顺着浓烈又锋利的眉毛和下颌线往下低落，侧脸犹如刀斧劈砍过一般，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都让这个男人显得十分威武凶猛，同时也有些令人生畏。

“哥哥！”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单三抬头，就看见自家妹妹俏生生的站在小溪对岸朝他招手：“快些回来，要吃饭了！”

单三的面容因为看到妹妹，恢复了旁人看不到的柔情。他两三下把自己收拾好，涉水上岸，揉了揉妹妹的头，又从筐子里掏出一包东西：“给，吃吧。”

“哇！是山葡萄！”绿油油的叶子里包着一串水汪汪紫的发黑的葡萄，这是今年深秋的最后一波山葡萄了，长在深山里不易发觉，也是难得的美味。抿一口，沁甜的汁水能瞬间迸发出来，甜到心窝里去。

这是单甜甜最开心幸福的时候，哥哥带回来的果子比外面卖的饴糖都要好吃！虽然她也没吃到过几回饴糖。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现在的幸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哥哥身边，回家去了。

单家的院子，看起来和徐家差不多大。只是可能因为有个顶事的男人，院墙被竹篱笆加固过了，院子里看起来也干净整洁，鸡圈被铁丝和竹篾围的结结实实，门口一个小菜圃，里面的葱蒜和白菜也都是绿油油的，竹篱笆下甚至还卧着几个黄澄澄的大南瓜，还有一只大黑狗正趴在竹墙下面蹿盹。

当单三刚踏进院子里，大黑狗便猛地抬起了头，接着，一阵狂风一样的旋了过来，哈赤哈赤，显然这是单三养大的狗，对主人的归来十分兴奋，冲上去便给单三来了个迎面扑，单三一只手就把大黑狗拎到一边：“黑妞别闹。”

屋子里的人听见动静也慢慢的走了出来，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看上去和徐婆子差不多大，但是身形却要更小一些：“渊哥儿回来了？”

单三大名单晟渊，小名儿渊哥儿，只是这个名字早就被前树村的大多数人忘记了，只记得这是单家老三，单三单三的喊，喊了许多年。

单家在老太太这一辈，也是风光过的，当面的单家老员外德高望重、高门大院丫鬟随从，只可惜后来被卷入了一场不小的贪污案中，入了狱，受尽了百姓的唾骂，所有的家产也全都充了公。再到单父这一代，情况不仅没有一点儿改善甚至越演越烈，单父迷上了抽大烟和赌博，后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单父留了三个种，大儿子单晟山，早年进山的时候掉落悬崖死了，二儿子单晟风赶上朝廷征兵最凶的时候上前线死了，三儿子单晟渊就是单三，还有一个小女儿单甜甜。

这一家子才叫苦。

单奶奶见到自家孙子，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了慈爱，虽然岁月逝去，但从这位老人家的言行举止也能看出当年的风姿，单家老太爷毕竟也是个风流人物，娶的是县城县尉的女儿，真正的大家闺秀。

“奶奶，您怎么出来了，进屋去吧，风大。”

“不碍事。那徐家的东西还回去了？”单奶奶走到自家孙子身边，递上个帕子给孙子擦汗。

单三：“送了。”

“他们家小女儿如何了？”

单三一边擦汗一边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今早的情景，“能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