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1/2）

眉眼和发髻经宫娥一双柔软的巧手妆点上，珠围翠绕的，已然是女郎的模样。

薛醍齐生得高，又精瘦，比旁的女郎高挑窈娆，在女人堆里，有那么点不同于柔性美的英武和野性。只这一样浑然不同的特殊气质，足以在魏女中间脱颖而出，让审美疲劳的男人们眼前一亮了。

但薛醍齐哪儿知道啊。她浑在男人堆里好几年，男人们不打仗了，都往女役的营地跑，去一趟回来，私底下还泛论泛论，谁的皮嫩，谁的臀丰。大魏的男人其实审美都在一个调上，就爱细腰腴脯软得像水的女人。

才去大营，她瘦精精的一个人，稍比他高一点的兵卒都能将她绊个趔趄。大概不在这一类当中。久而久之，荤话不避嫌，似乎没人记得她是个女人。

那几年从女人到将军的转变，其实一言难尽。羌人部族的蕃军，是朝廷为了笼络他们安排的差使，而厢军却是三教九流的混杂，盗匪地痞都募入其中，整体素质如何，可以想见。

她就是在染缸里泡久了，沾惹上很多不好的习性，以至于忘记是个女郎的事实。

所以，她这副打扮实属罕见，她坐内等子抬的檐子去大庆门时，宫人看了一路。那阵子日头才将将西颓，曝晒过的甬道上余温还烫人肌肤。

见过她的人隔老远就认出她，在民风开放的大魏朝，肆无忌惮地往她的檐子上丢绢子汗巾，丢耳珰和玉臂钗，还有丢绣鞋的。

后来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胖胖的小宫娥，气吞山河地丢了盒曹婆婆肉饼上去，当即折断了一个内等子的手肘关节。

“……”

薛醍齐只好回头，先把骨折的内等子送去后省医治。

再往大庆门，檐子不敢坐了，还特意去枢密院里走了一趟。看见公案上一如往常的摞起来的点心盒子，心惊肉跳的，抱住脑袋在案上碰了几个响。

韦舒征这顿打，没得说了。

她出来和司阍吩咐，原封不动全都要还回去。公主的面子也不给了。

宜安公主抱着退回来的盒子，好似遭遇了天灾，前一阵还是朗朗晴空，后一阵阴雨绵绵。宫娥劝她，她就化悲愤为食欲，一气吃了十个饼，吐出来的气都是齁甜的。

她的一个姊姊南康公主，和她结伴往宝慈宫里定省。黄门宫娥们撑伞的，掌扇的，执巾的，浩浩荡荡，排场一点不小。宜安这边还多了两个提攒盒的人，两大盒子，手腕都压出青筋来。

南康看她一路吃，盒子里还满当当的，吓坏了，“金罗是自己吃，还是给嬢嬢备的点心？”

宜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一边摇着小脑袋，“八姐，你不知道呢。送枢密院的小吃原封不动全退了回来，吃了十个啦，怎么都吃不完。捡了两盒，送给娘娘和小皇叔。”

所以就四处送人了。

这话直白，也就宜安这样心性和脑子单纯的人说出来，刘后才不会真的去计较。

南康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净想着送给她呀？”

“喜欢啊。”

南康了然地笑着，“是不是啊，前一阵我可听西府伺候的小黄门说了，新任的同签枢密院事是位青年才俊，宜安公主去了几次，都和他撞个正着。金罗，你自己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贿.赂他头顶的长官？”

“啊！”宜安懵住，脑袋里都没有青年才俊的鼻子眉毛，“什么啊，我就真的只是想送自己喜欢的点心而已。”

南康才不信，“我们的金罗妹妹红鸾星动，不好意思了。”

宜安被她揶揄，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八姐，你还是想想你的事吧。你心仪戴将军已久，都还没点进展，再耽搁下去娘娘那儿就不好说了。倒不如现在就和娘娘说去。你是她生的，她那么疼你，会答应的。”

南康脸颊绯红，“你说什么呢。戴将军要是知道了，以后我还怎么见人。”

宜安扁嘴，“我不说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南康公主是刘后生的，自然比她这个庶出公主亲厚很多。但就是太过恭顺听话了，什么都听刘后的，不忤逆，没脾气，全凭刘后安排。喜欢一个人不敢说出口，自己都拿不定自己的主意。

宜安觉得这个和她关系还算亲密的皇姊是颗榆木脑袋，没趣极了。怏怏的，懒得说话了。

于是两人各自生着对方的气，进了宝慈宫，给刘后请过安，出来又手牵手言和了。

南康听宜安把一个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没有的，信都不信，也想瞧一眼。宜安就不管不顾，强拖着她去了枢密院。

司阍一看她就头疼，还是要把腰杆趴低，把礼做到位了。他道：“公主来晚了一步，太尉将将走的。”

至今一面没见到，还这么执着，也是难得，不如给个机会让她看看。

恢复了裙钗的薛太尉，反正他是吓得够呛。不能他一个人惊。

宜安这里拖着南康跑了长长一段路，喉咙里呛入风，刺痛得厉害。两位公主锦衣玉食，后闱里住得舒坦闲逸，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方向还不清楚，问了好几个前省的小黄门，才找到大庆门。

宜安累得满头是汗，抱着肚子大喘气。

南康最注意仪态，再累也强撑，一声累都不肯喊出口。她还用手搀着宜安的手，把她的力道都移到自己半边身体上。

宜安掐着腰，朝恢宏庄严的大庆门望。第二重门，宰相可以骑马，走到这儿她们就不能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