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引火烧身（1/1）
深秋夜色，冰冷深沉，朦胧雾霭中隐约只有几盏佛灯跳跃闪烁，宛如窥探的眼。
安檀扶门而立，茫然望入无边夜色，那阵深夜造访的风不知刮到哪里，早已不见了踪迹。
她犹豫半晌，寻思是否应该回身唤醒墨弥朔，一阵浅淡的檀香忽然随风而至，钓钩般在她鼻尖扫过，将她朝某个方向引去。
安檀揉揉鼻子，在清冷空气中深嗅几下，那阵香气若有若无，蝶翅一般撩拨着她，激起她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她不再犹豫，小心回身带上门，跟随香气指引，慢慢步入深夜。
佛家重地，檀香日夜缭绕，身处其间，难免会染上气味，然而安檀捕捉到的这份气味却殊为不同。
那清心寡欲，断情绝爱的清香中沾染了几分红尘俗世的诱惑，依旧贪恋人间。
安檀循着那缕独特香味谨慎万分地抹黑前行，直到看到一座青铜大鼎。
鼎中三支檀香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嗅觉，将先前的气味粗暴地清扫进角落，不见了痕迹。
不过安檀已不再需要那份路引，空念大师禅房窗户上跳跃而起的火焰，已为她指出了目标。
安檀没想到那阵来自她窗外的风，竟将火烧到了空念大师身上，愣怔片刻才大叫出声：“来人啊！着——”
刹那间，明亮的火焰一溜儿烟地从窗棂攀上屋顶，迎风散开，红艳艳地扑了一片，声势霍然壮大。
安檀的声音未及落地，一道劲风猛然自头顶逼来，刺得她蓦然一悚，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腾起一点冷光，闪电般向她头顶激射而去，直欲将她自上而下贯穿。
就在她闭眼等死的刹那，金戈交击之声陡然而起，那道当顶贯下的劲风中途猝然变道，掠过安檀头皮，向一侧滑开。
“不想死就让开！”熟悉的声音在耳侧炸起，安檀茫然睁眼，循声望去，本应熟睡在床的墨弥朔不知何时出现，为她挡去那致命一击后，长剑翻转，与一道黑影战在一处。
刀光剑影闪过，双方转瞬间便已交换了数十招，一时不分胜负。
“快来人啊！着火了！”安檀藏身黑暗中观察半晌，见势不妙，急忙放声再呼。然而原本人头济济的净慈寺像是一夕间成了无人空城，半天都无人露面。
“事情不妙，快撤！”安檀意识到某种潜藏的巨大危险，急声提醒。
墨弥朔也看出情况有变，虚晃一招，纵身一跃，退出战场，扔下一句：“走！”便飞速向黑暗中撤退。
安檀自然不甘落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向前疾奔。
然而背后那黑衣人犹自不肯善罢甘休，对准落在后面的安檀，提剑再度杀来。
烈烈杀气带着真实的疼痛从背后逼来，安檀惊声高呼：“王爷，等等我！”
墨弥朔稍作迟疑，旋即骤然折身，风一般重新卷回，长剑横挥，逼退对方追击的同时，探手揽住她的腰，足尖在一旁耸立的山石上一点，飘然跃上房顶，几个起落间便已远去。
直到此时，寂静山寺才后知后觉地苏醒过来，从星辰般次第亮起的灯火中，遥遥传来一阵喧嚣，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王爷，不要下山。”安檀回头凝望了一眼逐渐壮大的火焰，压低声音建议：“他们应是早有准备，说不定已在山下布满天罗地网，我们贸然下山，只会自投罗网。”
墨弥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地道：“去往何处？”
“平湖双月。”安檀平静回答。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定然想不到他们会藏身寺中。
退一步来说，就算对方猜测到他们所在，一时半会也不能将他们如何，因为比起森林，幽深莫测的大山会给他们提供更为绝佳的庇护。
墨弥朔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当即转头，一路朝山上直奔而去。
很快，两人便故地重游，见到了熟悉的“平湖双月”，只不过此时天上云遮雾罩，空余平湖，不见双月。
“此处应该没有埋伏。”安檀四处寻望片刻，确认安全之后，才松了口气，颓然坐在身旁冰冷的巨石上。
山中秋夜，冷风飒飒，带着几分透骨的凉意不住地往她衣服里面钻，安檀抱着手臂望了墨弥朔半晌，没得到半点回应，终于按捺不住开口：“王爷，您让我前来此地，难道就只为看这一场大火吗？”
墨弥朔显然也在思索方才一切，闻言忍不住蹙眉：“倒打一耙，这难道不是你特意献给本王的好戏？”
安檀怎甘忍受如此污蔑，无声冷笑一下，语气中有讽刺的意味：“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拿自已性命做戏，我还没有这份胆量和魄力。”
她微微垂下头，眼中有冷光闪过，以墨弥朔方才表现出来的武力来看，他该是早就发现了偷窥者的存在，却又佯装不知，故意引自已孤身追踪，目的应是为了观察自已。
这次净慈寺之旅，明为赏赐，暗中却是对她的试探。
至于试探她什么，安檀现在还没有头绪。
“以女子之身，伪装太监，混入宫中，这份胆量和魄力，怕是少有人及。”墨弥朔转头觑着她，幽深的眼眸沉入黑夜，只剩下清冷光芒。
“我是有苦衷的。”安檀急忙辩解：“王爷若是因此才对我加以防备试探，那就大可不必，我对您，对陛下，对皇室并无任何不轨之图。”
但是墨弥朔对她倾诉的衷情并无兴趣，转身再度踏入黑暗中，绕湖边而行，准备寻找上山之路。
不过安檀却出声叫住了他：“王爷，山中虽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我们也不能总是留在这里。”
她收敛起心中疑问，继续道：“我奉容贵妃之令，出宫寻找治疗孕吐的方法，若是在外耽搁过久，回去就无法交差。”
墨弥朔驻足，回首望着她。
“更何况，那些人在山下遍寻我们不获，必然会来山上搜查，届时我们想离开此处只怕也会很难。”安檀眯起眼，微丰的面颊微微鼓起，带着几分天真的狡黠。
“王爷大概忘记了一件事，”而后，她忽然笑着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明日山下有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