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1/2）

“皇兄,皇兄,那边……那边……我要抓那只大的……”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穆子契一袭玄色绣蟒锦袍,负手挺立，站在窗前。目光穷极处，鸦青色的天空中,暗云翻动，缥缈辽阔的苍穹,恍惚间将人的思绪拉向遥远的过往，钻过时光的缝隙,那些早已被深埋于心湖深处记忆，一一浮出水面。

春天的御花园里，繁花盛开,蜂缠蝶绕。

假山石旁的草丛里，两个身穿黄袍年岁相近的小男孩嬉戏打闹。个头大一点的是幼年穆子契,身量稍小一些的是幼年穆子邯。

幼年穆子邯站在一块矮石头上,指着正在草丛里抓蟋蟀的幼年穆子契大叫，“皇兄，皇兄，抓到了没有。”

幼年穆子契躬着身子往草地上一扑，直起身子双掌虚合,说：“抓到了。”

穆子邯瞬间跳下石头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到穆子契身边，递上手中的竹筒，穆子契小心翼翼地将好不容易抓到的蟋蟀装入竹筒内,然后对穆子邯说：“二皇弟，我给你抓了蛐蛐儿，我偷偷跑出来玩的事儿你不许告诉太傅，还有母后，知道吗？”

穆子邯一心都在竹筒里的蛐蛐儿上，眯着眼睛往里瞧，嘴巴咕哝着回答：“好”，完了又抬起头巴巴儿地看着穆子契问：“那皇兄你以后出来玩可以带上我吗？”

幼年穆子契想了想，答应他：“好！只要你替我保密，以后我就带你玩儿。”

幼年穆子邯微微上挑的凤眸里蕴满了光，郑重点头：“好”。

年岁相近的兄弟俩从此有了共同的秘密，那就是午膳过后，假装躲在屋内无休，然后偷偷甩开宫人，跑到御花园里玩上小半个时辰。他们在里面尽情的玩耍，捉蟋蟀，抓蚱蜢，扔泥巴……一幕幕，都是每日沉浸在四书五经，严苛太傅管教之下的童年灰暗生活中最为亮眼的色彩。

直到长大之后，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小秘密，不过是母后暗地里纵容他们的结果……

母后……母后……

想到先皇后，穆子契脑海里的画面陡然一转，由青葱滴翠，百花盛开的御花园转而变成了一片火海，蒋皇后披头散发立在一片火海之中，他哭着喊着，却始终唤不回那个决绝悲壮的女人，最后她一把将他推出火海，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然而她却没有料到，他会在退出火海的时候踉跄跌倒，半张脸撞在烧红的残木之上……

那种烈火灼烧皮肉的痛处，穆子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便是再重受一次切肤之痛……

穆子契闭上眼睛，似乎极力想要甩开脑海中的画面，然而那画面却又是一转，仍然是在凤阳宫，漫天的大火还在继续燃烧着，红彤彤照亮了整片天际。宫人侍卫们来回穿梭打水灭火，然而火势实在太大了，根本救不下来，只听见哔哩波罗燃烧的火焰声中，墙垣倾塌的隆隆声在耳际回荡……

穆子契被一个小太监冒死救了出来，疼痛令他陷入短暂的昏迷，然后很快苏醒过来，救他出来的小太监将他放在远离大火的宫墙下，然后跑去叫人。

慌乱之中，幼年穆子邯第一个奔向他，依旧是迈着小短腿，蹭蹭蹭的跑向他，蹲在他身旁，又似乎被他脸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到，不敢靠近，但最终，幼小的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来抓他的手，弱弱地：“皇兄……痛不痛……”依稀记得他狭长微微上挑的凤眸中，氤氲了泪光。

然而幼年的穆子契在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响之后，狠狠地推开了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幼小的穆子邯往后栽倒，疑惑了一瞬之后，哇地大声哭起来……

柳荫睡了一觉醒来，天光已是大亮，舒展了一下身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便是穆子契负手站立在窗前的身影，清晨的微光之中，显出几分孤寂落寞。又想起他昨晚似乎一夜未睡，柳荫顿时心下起疑，坐起身子，欲要问她，却忽然发现屋内有七八个丫头，正忙着整理她的衣物，一个个动作迅速却又悄无声息。

最先发现柳荫醒来的是紫鹊，她转头看见已经坐起身子的柳荫，唤了一句：“王妃醒了？”成功将沉浸在痛苦记忆中的穆子契的思绪唤回。他转过身，看见柳荫坐在床上，正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顿时将那些不快的过往抛到一边，朝她走过去，坐到床沿，含了温润的笑意柔声说：“你醒了？”

柳荫点点头，疑惑地看向正在整理她衣物的丫头们，说：“王爷，这是做什么？”

穆子契道：“没什么，这些全不要了，回头给你做新的。”

“可是……”柳荫看着被丫头一件件从衣柜里取出来拿出去的罗衫衣裙，很是纳闷，想说可是那些本来就是新的。

柳荫直觉有事，又去看紫鹊，后者正指挥着小丫头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去扔掉，就连荷包，丝帕、香巾、乃至香薰、书画等所有物件一概不放过，简直就是大清理。

柳荫忍不住问穆子契：“王爷，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