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春声啐（1/1）

“这么说的话就说明，那个房间后来肯定还有其他人进去过。”

因着苏清黎一事，苏辰这几日总也睡不好觉。白日里将苏清黎对他的陈述捋了又捋，明明知道一定有问题，却总也找不到头绪。等到晚间又心烦的睡不着九六，又会担心苏清黎一个姑娘家，遇到这事心里定是慌乱不堪，他又疼惜妹妹的紧，这倒好了，所谓关心则乱，平日里多睿智的人如今却只能暗地里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若是都倒了，指不定苏清黎多害怕呢？

苏清黎整日以泪洗面，到底是苏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哪里受的这般苦楚，先是看到吴大厨躺在血泊的可怖场景，后又因那只凤凌簪被指控为杀人凶手。她不明白她只是被吓晕了，怎么一醒来这个世道就变成了如斯噩梦。她甚至不敢走在街上，街坊邻居平日里有多敬重苏家，如今就有多厌恶她这个杀人凶手。

她记得前两日与良辰上街上买些胭脂水粉，起初她在轿子里什么事也没有。可当轿子停在了“烟香楼”前时，事情开始不一样了。她像往常一样等良辰掀开轿帘，刚刚躬了身子准备出来的时候，却看见烟香楼的老板一见她就叫店中伙计赶紧关门，自己也躲进了店中，竟是不肯做她生意了。

烟香楼本就是当地最大的胭脂店，这店里的胭脂水粉皆为上乘，它的用材毫不吝啬，取的皆是些上等材料，且配制的手法更是独一无二。再加上传闻中烟香楼的胭脂水粉也颇受宫中女眷推崇，如此烟香楼的名声大噪，其要价也更是高昂。

如此这般，买得起它店里东西的人便少了六七成，剩下的也少有常来的。可像苏清黎这样家境颇为殷实，从不担心金钱的主顾向来都是被烟香楼老板供着的。从前苏清黎每一次来，老板总是好茶好食的伺候着的，如今倒好，直接给她吃了闭门羹，虽说她并不在意这些，可心里着实有落差，只是她也真正明白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

良辰看烟香楼老板这般动作，心中甚是不爽，性子上来就要与老板说教一番。苏清黎摆摆手，示意无事。然后坐回轿子，强压着喉咙中的呜咽道：“良辰，无碍，换一家便是。”

“可是小姐，他们欺人太甚。”良辰双手紧攥成拳，一张小脸拧在一起，眼中是说不出的难过与自责。是她没用，没能护好小姐。要是她当时一直跟着小姐，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小姐就不会受这些苦了。她心下对陷害小姐的人又多了几分憎恨，小姐心底善良，平日里遇到乞讨的人，总是会让人给他们吃食：每逢旱季小姐还总在街头施粥：就是伤了腿的小鸟小姐都要带回家好生照料一番。究竟那人与小姐到底有什么仇怨，竟陷害小姐这般良善之人，况且那还是以一条人命为代价。

良辰脑中忽的闪过一张脸，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与她相识多年的美景。她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她，许是前些日子争吵，心里还记挂着哪日她无意的话。其实那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认识美景这么多年，怎么可以怀疑她呢？可是当美景一句又一句辩解的话传到她耳中时，她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如果问她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凭着自己的感觉去疏远了美景。

良辰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中对美景的各种揣测。对抬轿子的小哥道：“掉头，去素妍阁。”

“是。”

可几人还未走几步，就听到街头有百姓大叫：“快看，那是杀人凶手苏清黎的轿子！”

“杀人偿命，快来人啊，去衙门里找官差大人把她抓起来。”

“什么名门千金啊，做起坏人来比那天牢里的人还要狠的心呢！”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再然后就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这么多百姓与铺天盖地的菜叶子与脏物。

良辰护在轿子前面，挡住了听到外面喧哗声想看发生了什么的苏清黎。

“小姐，你待在里面，千万”突然一颗鸡蛋砸向良辰，一声闷哼从良辰口中吐出，断了她剩下的话。苏清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自己下了轿子，看见鸡蛋和菜叶布在头上的良辰，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砸下来，落在地上，一颗一颗的，好像苏清黎的心，此时也千疮百孔，碎了一地。她不明白，这些往日对她和善的父老乡亲，怎的也对她落井下石，可是他们为什么也不信她呢？她就那样呆愣地站在那里，身子僵硬，就算看到迎面而来的鸡蛋她也没动。直到苏辰抱着她，为她挡去百姓所有攻击时她才动了一下。

苏清黎哭的更凶了，巴掌大的小脸就这样被泪水侵蚀，苏辰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从怀中取出手帕，轻轻的为苏清黎拭去泪痕。这一刻，他竟有片刻的轻松，他终于护住了他的小清黎，让她没有受到不该她承受的伤害。可同样的他又难过苏清黎受到的这些诽谤与攻击，只是他到底不能免苏清黎一难。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他给苏清黎顶罪这一条路了，只有这样，妹妹才能好好的，她一个小姑娘若是去了天牢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知道会生出什么祸端。他到底是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受点皮肉伤没什么，可是妹妹就不行了，她该在家中被好好宠着。苏辰暗下决心，去官府一事就由他来代替妹妹，剩下的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清黎身子有些乏了，这几日她也不曾睡安宁，每夜都是噩梦缠身，醒来时总是大汗淋漓的模样。她正准备睡下，门外却是“咚咚”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声音越来越急促，并未有停下的意思。

苏清黎只好应声：“来了。”她换好衣裳就出去了，可是门外却站满了官差。

“舍妹年纪小，若是犯错理应由其兄长承担，若是要抓就抓我吧。”苏辰看了苏清黎一眼，眼中写满了“没事”的讯号，苏清黎心中却一片冰凉。

苏清黎慌了，她冲到苏辰身前，喊道：“不可以，不可以抓我哥哥。我跟你们走就是了。”然后她扭头看向苏辰，一双眸子将苏辰看得很深，“哥，你会帮我的对吗。我在天牢里等你的好消息。”虽是问句，但苏清黎的语气带着无限的笃定，她坚信苏辰一定会救她，而她要做的只是乖乖待在天牢里，不要让哥哥，爹爹，还有娘亲担心。

苏辰有些错愕，他以为苏清黎会躲在他身后不出来，可是为什么她突然跳出来说她可以去天牢？苏辰有些心疼这个傻丫头，可他又很感动，被这个傻丫头护在了身后。可是她哪里知道天牢有多可怕，那地方阴冷，她身子骨又不好，哪受的那折腾。心中想着该如何宽慰苏清黎，又该如何说服官差带他去官府，他的思绪有些飘忽。

所幸今日官差只是来通传一声，看在苏大人的面子上，抓人一事今日也就先搁置了。

直到人都散尽了，苏辰还愣在原地。可是没有人注意到，除了他身前的苏清黎。所以当府中人送走官差后，苏清黎又回来了。她从身后拍了苏辰一下，他这才缓过神来。

“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发愣？”苏清黎有些担心，领着苏辰进了自己的屋子。沏了茶端给苏辰，看着虽说还算冷静，说话时却还是难掩担心的心情。

苏清黎与苏辰的感情极深，这是旁人艳羡不来的东西。他们本就差不到几岁，自小一同长大，喜好虽说是天壤之别，一个喜静，一个喜闹，可不知为何他们就是永远有共同话题。别家的孩子都讨厌自己有一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偏生苏辰欢喜得紧，打从苏清黎第一次叫苏辰“哥哥”开始，苏辰就自告奋勇的开始担负起了照顾苏清黎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