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当局者（1/1）
“师父，你等久了。”
那人淡淡一笑：“不算很久，你睡饱了？”
曲梦瑶意识到现在的时辰，讪讪笑道：“是，睡得很饱。”
她避开司宁远的目光，只觉他眼里的星辰夜色朝自己铺展开来，整个人都似被温柔月光包裹了起来。
真是奇怪，明明是青天白日，为何看着师父，就像是看见了星辰大海一般，于无尽黑暗中被点点星光照耀，不觉漆黑，只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点亮。
“师父，我和清鸯都收拾好了，梵乐姐姐呢？还有霁风和孤皇风，大家可都准备好了？何时启程？”曲梦瑶开口问道，掩饰自己的心中一点点充沛荡漾着的绵绵情意。
“臭丫头，就你最慢！”一道响亮的男声出现。
司宁远还回答，已被人抢了先，清鸯也从房里出来了，三人一起盯着面前的人，不觉眼眸间绽放出笑意来。
孤皇风，不管何时见到他，永远能感受到生命的蓬勃，似乎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难事，他的笑容永远灿烂，就算有阴霾，也终究会烟消云散，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曲梦瑶看到孤皇风，眼睛里瞬间燃起一小簇火焰，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个魔界浪荡子如此青睐，但看到孤皇风，她就觉得开心。
“孤皇风，你个猪头。”
“小丫头，睡了一觉胆子肥多了，竟然敢骂我？”孤皇风一个跃身便到了曲梦瑶面前，一张俊脸慢慢靠近，他觉察了曲梦瑶笑嘻嘻的脸蛋下面藏着淡淡忧愁，又站定身子不再胡闹。
曲梦瑶眼里亮晶晶的，她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个火炉子呢？走了？”
“嗯，走了，今早醒来便没有见到他。”孤皇风随口答道。
“当然，他身为神界少祭司，身上的担子很重，跟我们一同走了几日已然是压力巨大，神界如今因为水源问题已起了纷争波动，他一日不回，便无法预料下一步该如何走，将将八千余岁的年轻人却逼得这般模样，真是可叹！”司宁远径直走到曲梦瑶跟前，一本正经道。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几步，眼神掠过孤皇风和曲梦瑶，竟然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来。
清鸯见着司宁远这般模样，眼珠在他们三人之间转了又转，她觉得，今日的二皇子殿下很不一样，似乎多了一点点烟火气，若不是她了解司宁远的为人，当真要觉得他这样表现是吃味了。
曲梦瑶轻轻皱眉，她感觉得到师父方才话中的敌意，但却吃不准他为何这样话里带刺，只能尴尬地笑笑。
“小丫头，我们该启程了。”孤皇风无所谓地笑笑。
他耍帅一般地轻吹口哨，不消多时，一只巨大的通体乌黑游隼缓缓扑扇着翅膀从天边飞来。
“坐游隼去么？”曲梦瑶笑了起来。
她一只手遮住眼帘，抬头望着游隼，只看得见它雪白的腹部和尖尖喙，她很喜欢这只游隼，甚至有一种没来由的亲近，她觉得，自己和这只游隼很相像，盯着陌生人的眼眸冷冽，却没有丝毫敌意，只是对自己的保护。
其实，不管是再强大的野兽，同样都害怕人类，这让曲梦瑶想到从前在冰封森林中的日子，她独自一人住在苗疆最南端的森林里，和野兽为伍，没有爹娘，没有朋友，只有动物伙伴，还有偶尔来给她送些吃食的姐姐。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她以为，自己生来便是不祥之人，直到，师父的到来，才改变了这一切。
动物，是比人简单很多的生命，只要你对它们好，一定能换来它们的忠诚相伴。
所以，尽管后来在百花谷中过得轻松快乐，曲梦瑶仍然疲于与人打交道，她仍旧喜爱动物，喜欢野兽，喜欢那些张牙舞爪却简单直接的生命。
“两个小丫头，还不快上来！”孤皇风跳了游隼宽阔的背脊，朝地上的清鸯和阿瑶招招手，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曲梦瑶却扭头去看司宁远，她看见他的那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落，还有令人着迷的幽幽静谧，以及如同万年积雪般的清冷孤寂。
她想不通，孤皇风和师父，一个是魔尊的堂弟，魔界的魔君，另一个是东海龙宫的二皇子，大名鼎鼎的水族公子，若论责任，孤皇风肩负一族兴亡，肩上的担子更重，若论生死，他们二人皆是法力高强，为何师父看上去总是那样沉着冷静，甚至冷若寒冰？可孤皇风明明失去了养育自己长大姐姐，为何还能没心没肺的傻笑呢？
扭头避开师父的目光，曲梦瑶轻轻推了清鸯一把：“清大头，又要跟你一同上路了。”
清鸯“哼”了一声，伸出手指：“你，叫谁大头呢？”
曲梦瑶嘻嘻一笑：“谁说话就是叫谁！”
这时，司宁远迈开步子，朝厢房走去。
孤皇风很是不解：“你师父干嘛去了？”
清鸯随口答道：“梵乐谷主还没出来，二皇子殿下去看她了吧。”
三人没再动作，就那样愣愣地坐在游隼漆黑的宽阔背脊之上，等着司宁远携梵乐到来。
与憔悴无比，丝毫没有昨夜面对紫竹精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清鸯搭了把手，扶着梵乐慢慢地在游隼背脊上坐下，没敢问话，她使了个眼色给曲梦瑶，却看见曲梦瑶正呆呆地望着前方，只好把自己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游隼不同于普通凡鸟，除了体型巨大之外，它的精气神分外活跃，也很通人性，因着孤皇风身上旺盛的火族气息，这游隼似乎也承了不少火族法力，整个背脊上生出的凌空火气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叫人感到温暖、踏实。
此时正是晌午，太阳不算刺眼，何况曲梦瑶身负至纯水脉，她所在之处皆水汽氤氲，带着丝丝凉意，微风和暖，花草葱茏，司宁远扬起衣袖，引出青痕，于游隼上空扯出一大块荫蔽，清鸯端端静坐，掏出琳琅弓朝云朵射去，自云头散发出淡淡幽香，旖旎无限，正是紫竹仙灵的独特香味。
路途遥远，瑞兽白泽之所在尚远，不知何时才是终点。
天色渐渐暗了，一日倏忽过去，他们穿过一片沙漠，又越过一片草原，于远处看得一点零星火光，这寻得一处村落。
四周水草丰茂，一条河流如同玉带一般蜿蜒缠绕期间，萤火虫不时闪着小灯飞过，微光点点，如同曲梦瑶最爱的广袤星辰，盈盈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穿过朦胧夜色，你看得见它，却抓不住它们。
那是造物主特地赐予人间，名叫“浪漫”的生灵。
你看，夕阳似乎有自己特殊的轨迹，轻轻巧巧地从山头滑落，慢慢隐去不见，于半明半暗之间，远处的天幕上渐渐升起月亮，光芒暗淡，周遭满是一闪一闪的星辰，忽地光芒大盛，一点点上移，近前，成了无尽黑暗中的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存在。
曲梦瑶望着月影，就如同望着师父那一双眼眸，清冷孤寂，如影随形。
“小丫头，我们就停在这里吧，然后走去村庄。”孤皇风深深看了一眼发愣的曲梦瑶，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何尝不知道，这一路上，曲梦瑶郁郁寡欢，沉默不言，皆是因为司宁远对病殃殃的梵乐无微不至的关怀。
男女之间的情事，就算当事人佯装不知，就算再装得若无其事，谁爱谁，谁不爱谁，都是一目了然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