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不自量（1/1）
面对凡人，神魔皆是高位，而在神界，纵然活得通透精明如这些老神仙，依旧猜不透那已羽化成佛，隐于高远的天地之间的尊主到底是什么打算……
女娲大神的面容渐渐消散，曲梦瑶看着身旁仿佛凝固了一般的神界天兵天将还有魔族的勇士们，她的神情冷漠，但心中，早已做好了决断。
纵然司宁远负过她，可她知道，自己舍不得叫他和他口中天下苍生为自己陪葬。
曲梦瑶恨自己不能绝情，同时，也幸自己能站在这样的位置上，关于人世，她没了希望，却深深地眷恋着过往。
云羽、清鸯、孤皇风，她的身边，还有这些对她好的人，她不该选择毁灭，她不会选择毁灭。
曲梦瑶的眉目之间满是肃穆凝重之色，甚至，隐隐发怒，她昂首直上，立于乌云之上，闪电从身旁劈过，却仍旧猎猎于长风之中。
女娲大神的圣谕已出，六界之内，所有身负灵力之人，无论是神还是魔，是精怪还是妖魅，皆感应到了这件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天帝和王母已下达神诏，霁风接到圣旨，上头也只短短几个大字：“请冰凰族神女入天宫！”
霁风皱着眉头，却不得不乖乖领命，他面色森然，朝着岚音走去，待到走近之时，忽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恭谨，道：“神界少祭司跪请冰凰族灵女入天宫一叙。”
岚音置若未闻，仍旧那样平静地腾在空中。
霁风再道：“请求灵女随我入天宫。”
“你，请我如天宫？呵，当真是不自量力。”
“属下奉天帝王母之命，请求灵女入天宫。”霁风低着头，只觉自己身为神界少祭司的尊严被狠狠踩在了脚下，但他别无选择……
昔日共同赴天之尽头取万年水莲子的伙伴，从前一同把酒言欢酬壮志的朋友，此刻，早已分崩离析，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在霁风和祈书梵乐一同算计曲梦瑶的时候，在苗疆神魔之间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破碎不堪，而现在，却是连一点碎渣和碎片都不剩了。
司宁远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但他望向岚音，却看见她心头还凝着的伤口，想起阿瑶揣着短刀刺向自己心口的画面，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若从前他可以自私地将阿瑶看作是他的，那么现在，不管是爱人，还是师徒，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可以堂而皇之告知众人的关系。
阿瑶，已经没了，取而代之地，是高高在上的冰凰族灵女岚音，是一个和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人。
曲梦瑶缓缓朝着天宫走去，她什么也不怕了，如今，她是系六界存亡于一生的冰凰族灵女，她是天帝和王母相邀的贵客。
她目视前方，经过司宁远的身旁时，余光却忽然看见了一滴眼泪，一滴从司宁远眼眶中砸向地面的泪。
师父，你在为谁而哭？
是为了梵乐仙子得救？还是为了你这可怜的徒儿？抑或是牺牲了你的徒儿而得以安定的天下苍生呢？
她在心中暗暗发笑，笑自己这样优柔寡断，她问自己，曲梦瑶，这些，都于你何干？
坐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王母娘娘和天帝的面容近在眼前，曲梦瑶望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这两人，当真和凡间庙宇中的塑像长得很是相似，只是，那本该满是慈悲的眼眸中，却深不见底，看不见尽头。
天帝和王母娘娘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他们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冰凰族灵女，但又不得不相信。
“孩子，你知道我们是谁么？”王母娘娘的声音慵懒，却故作出一副慈母的模样。
曲梦瑶平静地回答：“知道，您是王母，那片瑶池的主人。”
王母又道：“孩子，你可知道，你身上背负这整个六界的生死存亡，我也有过孩子，他们生来便是神仙，明白自己命中注定要为天下苍生奉献一生，就连死，也该为了平息灾祸而死，你是冰凰族的帝姬转世，跟我们神界火族没有什么不同……”
“我愿意以死恢复水脉。”曲梦瑶打断了王母。
将将说了几句话后，一位身穿鎏金盔甲的天兵突然闯了进来，急匆匆地禀报道：“天帝，娘娘，魔界的魔尊孤皇飒到了，他还带了方才在我天宫负伤逃走的魔族王爷，孤皇风，另外，人间的皇帝也派了修道的使者前来，如今已到了瑶池附近。”
那天兵再次匆匆而来：“再报，六界之中，所有河神龙王，掌管一方水脉的神祇都到了，只是不敢如前头那两位一般，他们无天帝圣旨不敢进天门，少祭司大人安排他们在天门外候着。”
天帝的面色阴沉，重重朝着纯金打造的宝座把手拍了一掌，声音洪厚如钟：“魔界和人界想来分一杯羹，这倒情有可原，那些河神龙王，不过半神之族，领我神界俸禄，不过一方土地神罢了，这些年来水脉枯竭之事，他们身为水族，何曾帮上过半点忙，如今，难道要逼本君不成？”
王母抬了抬手上的金箔指甲，道：“天帝，他们就算是想逼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天帝注意到曲梦瑶，神色稍缓，和声道：“依照女娲大神留下的三皇圣谕所说，距离最后恢复水脉的时刻不过三个时辰，灵女，你生来肩负重任，本君看，便不必再等了，即刻吩咐建造祭坛，我们开始施法吧。”
曲梦瑶昂着下巴，声音清浅却不容商量：“本该如此，不过，我还有话要对天门外的那些人说。”
天帝和王母对视了一眼，虽是不愿，但还是应了下来，正准备命人领着曲梦瑶出去，却看见曲梦瑶已独自飞身出去。
曲梦瑶操控着无双剑，御剑飞行而去，尽管手中握着灵力强大的伽岚杖，但当她想要飞行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使出无双剑……
她叹了口气，过去就在那里，已是既定的事实，她有心让自己狠心断情，可这一切，哪里那样容易。
待到天门外，她第一眼便看见司宁远。
司宁远一身孑然地立在一众河神龙王之间，他身旁还有一个同他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清瘦男子，只是，看上去比他年长许多，想必便是东海龙王了。
东海龙王，司宁空，那位传说中睿智古直的神仙。
曲梦瑶的目光掠过司宁远，她抬起头，在一身玄色铠甲的阳炎十郎身旁，找到了那抹熟悉的火红身影，孤皇风。
方才在天宫中，她便听说魔尊孤皇飒带着孤皇风来了，心中还有些犹疑着不敢相信，孤皇风身受重伤，就算魔尊给他渡了些修为，这一时半刻之间也难恢复，看着阳炎十郎费力地搀着孤皇风，曲梦瑶便心中了然。
她朝着阳炎十郎点了点头，忽地，阳炎十郎身后跳出一位淡紫色纱裙的女子，黑发之上缠着琉璃宝石做点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首饰，整个人清爽可爱，正是清鸯。
曲梦瑶牵了牵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她最好的朋友，真好……
孤皇风已经看出，曲梦瑶做好了决定，他不能阻拦，看着曲梦瑶看向他，他伸出手，握成一个拳头，然后竖起来大拇指，尽管浑身酸痛，但孤皇风还是朝着他的小丫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瑶，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那么，我希望你记住我笑的样子。
曲梦瑶看着孤皇风和清鸯，淡淡扫了一眼司宁远，心中似乎积蓄了满满的力量，她轻轻闭上眼睛，从苗疆冰封森林到此刻金碧辉煌的天宫，这十六年来，所有快乐的不快乐的画面都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