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摘星（1/2）

回宿舍的时候,温倾先一步将今天发生的事告知了何小絮，梅学姐这次应该是针对她，然后连累了何小絮。

她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小絮,更怕梅初昔后面还会变本加厉地针对她们。

她是无所谓，就怕何小絮委屈。

毕竟何小絮很重视这次拍摄,连着一个月都没敢多吃东西，就想美美地出现在屏幕上。

温倾说话的时候,何小絮正趴在瑜伽垫上做平板支撑,听见稿子被换的事,惊得直接摔了下去,下巴磕在垫子上。

“草。”她惊呼一声,捂着下巴坐起来，眼睛很快就红了一整圈,摸爬着找到镜子，仔细看了一眼：“都磕红了,可千万别肿。”

温倾凑上去看了一眼，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红色淤痕，皱着眉头：“你这是被家暴了？”

“瞎说什么。”何小絮拢好毛衣领口,清了清嗓子，确认道：“你刚才说,梅初昔换了你的稿子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大家投票投出来的吗，她能换？”

“……”温倾嘴唇嗫嚅，撇头看了一眼何小絮，无奈地叹气。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和何小絮有着一样的天真，梅初昔说得没错，有时候,不是稿子写得好就行，别人有千种万种法子让自己哑巴吃黄连。

“的确是换了。”

至于过程，她不想多说。

“没事。”何小絮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气干云：“本未来大明星只拍你的剧本，她要是敢换你的稿子，我就罢演。”

温倾一脸黑线，看她莫名自信，忍不住吐出真相：“小絮，其实……梅学姐没打算用你。”

何小絮：“……卧槽。”

沈学长后面问了，梅学姐打算自己上阵，不过也能理解，何小絮是她的朋友，梅初昔自然不会傻到要何小絮去坏自己的场子。

只不过她想自己去演，也真是惊到了她。

演戏这种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

注意到何小絮的反应，温倾揉了揉她的下巴，真心实意地道了声歉：“对不住啊小絮。”

她被换掉，完全是因为她。

何小絮楞了一下，皱着眉头摆手：“没事，要真是拍她的剧本，我也不想演。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你那么好的剧本，不能演，真的……挺可惜。”

温倾心里酸涩，强行露出笑：“没事，我可以发在微博上给别人看，总不算浪费，要是有人想拍，我就推荐你！”

“哈哈哈，好。”

两人再说了几句，何小絮心情一度比温倾还郁闷，恨不得立刻冲去梅初昔宿舍找她干架，最后还是风起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这才好了一点，背起包包骂骂咧咧地出门。

出门的时候嘴里还在喊：“还减个屁的肥，出去吃饭了。”

何小絮走后，温倾强行挺直的背这才松懈下来。

整个人颓唐地趴在桌子上。

说不生气是假的，在会议室的时候，她几乎气得指尖颤抖，尤其看见梅学姐张扬的表情，她嘴角更是僵硬。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期待她的反应，等着看笑话，所以温倾强行压下了质问的冲动。

事实已然成了定局。

她越不甘，别人就越痛快。

何必贬低自己，给别人嘲讽的机会呢？

温倾喉头哽咽，强行压下翻涌着的阵阵酸涩，声线颤抖，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风度。

当着所有人的面，微笑道：“那就祝学姐，拍摄圆满，心想事成。”

她自认全程没有做出一点丢脸的事情，却还是觉得愤愤不平，越想越委屈，拿出手机，想找人倾诉。

点开微信，许多得知消息的同学都给她发了信息，有安慰的，有帮着骂学姐的，还有让她不要太放在心上的，更有哲学家劝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看了一眼韩沉的对话框，寂静无声。

这人不是要追她吗？

怎么也不发个消息？

就算着急上班，抽空问问她到没到寝室，吃没吃晚饭，或者明天有没有空之类的也行吧。

他就是这么追求自己的？

温倾使劲儿戳了戳写着韩沉备注的地方，痛快地把备注改成——王八蛋。

韩沉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原本已经压下的酸涩再次涌上心头，带着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气势，疯了似的将温倾的泪花逼出眼眶。

“鬼才答应做你女朋友。”

温倾哽咽着将韩沉的对话框打开，有好多话想说，倾诉的、埋怨的、怨怼的、甚至还有想要凶他的，但是消息编辑了一条又一条，没一条发出去。

对话框始终平静。

她无聊地翻看着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她和韩沉的对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打电话。

仅有的几条消息也是她小心翼翼地迎合着他的情绪，每条消息都要修改好几次才敢发出去。

他自始自终云淡风轻，压根不像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对话。

温倾失神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它逐渐变暗然后黑屏，心里闷闷地，像是被几千斤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

她打开微博，将稿子上传，补充信息——废稿，大家凑合看看吧。

然后关了手机，爬上床蜷缩进被子里，蒙头睡觉。

这一觉她睡了足足四五个小时，何小絮回宿舍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何小絮手里拎着几块糕点，站在她的床前，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然后问道：“是不是生病了？”

温倾睡昏了头，也拿手背试了试温度，有点烫，挣扎着起身：“没有吧，可能是被子盖厚了。”

说着她从桌上摸过手机，按了几下，没有反应。

“没电了吧。”何小絮说：“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猜到你可能没吃饭，特意给你带了几块蛋糕，风起买的，特别好吃。”

温倾没胃口，扫了一眼，道：“一会儿再吃。”

说着从抽屉里取出充电器，手机连接电源，然后开机。

一下午，有不少未接电话。

韩沉也发来不少消息。

六点十分。

“小孩，在做什么？”

七点十分。

“吃饭了吗？”

八点十分。

“怎么还不理人，很忙吗？”

温倾简单回了句：【太累了，睡了一会儿。】

下一秒，韩沉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温倾犹豫了下，接通，然后沉默。

韩沉那边像是在处理文件，隔着电话传来一页一页翻动纸张的声音，他拖着嗓音：“小孩，怎么不说话？”

温倾再次沉默，等了一会儿，他似乎在等她主动开口。

她的火气瞬间上涌，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是你打来的电话，为什么要我说话？没有话说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这火发得莫名其妙。

韩沉稍稍一怔，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犹豫：“倾倾，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温倾声音放高，语气烦躁，更有些咄咄逼人。

吓得何小絮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瞥了一眼何小絮，抿着唇，干脆起身走出宿舍。

外面还飘着细雨，加上是夜里，一阵接着一阵的冷风吹到人脸上，吹进衣服里，铺天盖地的冷意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两人相互僵持，温倾忽然觉得委屈，屈膝蹲了下来，抱住自己，打算道歉。

好一会儿，韩沉才哑着声音问：“是不是哥哥哪里做错了？”

他的声音有着迟疑和不确定，温倾突然萌生出一阵罪恶感，明明他一点错都没有，但她却把对别人的愤怒都宣泄在他身上。

典型的……窝里横！

温倾心里难受，声音低低的，带了几分愧疚：“哥哥，对不起。”

是她自己无理取闹，还迁怒于人。

“到底怎么了？”韩沉皱起眉头，起身从旁边拿起钥匙：“哥哥现在过来找你。”

“别。”温倾连忙阻止。

现在已经十点过了，他开车要一段时间，说不定到的时候宿舍已经关门了。

温倾勉强压下心底的委屈，语气慢而强装镇定：“没事的，就是……有点想家。”

她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韩沉没有说话。

温倾又道：“说不定适应几天就好了，明天要上课，先挂了吧。”

“好。”

“哥哥你早点回家睡觉。”听他刚才翻东西的声音，她猜他还在公司。

韩沉眉目收敛，听着她难过的声音，平静自持的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良久，他才哑着嗓子，淡淡道：“你也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后，温倾去公用洗手间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洗把脸，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这才回到宿舍。

何小絮早早地就上了床，忽然想到什么，掀开床帘说道：“小倾，选修课要下周才开始抢课，不过风起明天下午在医学院有一个公开课，你要不要去听听？”

明天下午是话剧社的周例会时间，这种新学期开学，会议比一般的例会重要得多。

尤其这学期社团的主要活动就是拍摄新生宣传片，明天一定会就这个主题做一些安排。

不过，新发出来的分工表温倾看了一眼，里面她和小絮那一栏写得是待定。

只有她们俩是待定。

这样想着，还有点好笑。

这潜台词不就是说，她们俩完全可有可无，按时她们退出吗？

温倾想着，这种情况，估计话剧社也没法再待下去，还不如找点别的事情来做，退社的事情抽空和社长商量一下，免得社长夹在她和梅学姐之间尴尬。

她点点头，问：“是下午第几节课？”

“第一节，可能时间会有点长，我给风起说过你想去上他的课，他让你带好笔记本。”

“嗯。”

“他还说，他讲的都是精华，你可千万不能走神。”

“……”温倾无语：“知道了。”

这自恋的语气和何小絮简直不相上下。

何小絮捂着笑，将床帘放下，她缩进床内的时候还在和温倾商量：“要不咱们去加个别的社团？不然平时多无聊啊。”

“嗯，都行。”温倾提不起兴趣：“你看看吧，只要别是什么难度系数特高的社团，我都可以。”

何小絮在学校论坛里逛了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好像这里有个比赛，人气好高啊，要不咱们报个名？”

“做什么的？”

“不知道。”何小絮仔细看了看：“好像是画画，团队比赛，一人创作，一人解说，我看了一下往年作品，还挺好看，就是有点……奇奇怪怪的！”

何小絮是艺体生，特长就是画画，这点温倾丝毫不怀疑她的能力，至于解说，她相信自己也没什么问题。

温倾点头：“行，你帮我报一下名。”

-

韩沉挂断电话之后立即走出公司大楼，却并没有朝家里走，而是径自将车开到了乌大。

温倾想的是对的，他到的时候宿舍确实已经关了门，就连各个寝室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几个寝室亮着灯光。

天气回暖，夜里已经有了点虫声。

韩沉站在路灯旁，灯光下，他的五官晦涩不明，指尖处衔着一支燃着的烟，颀长的身影显得萧瑟。

他沉默着抽了好几支烟，想着挂断电话时温倾明显带着的哭腔，越发觉得她有点奇怪。

韩沉不敢给温苑说这件事，只能打电话给张家玮求助。

还好他是个夜猫子，这个点对他不算晚。

张家玮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问候：“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扰人清梦缺不缺德？”

韩沉：“你睡了？”

“那倒没有。”

“……”

韩沉没说话，是张家玮忍不住，先道：“大半夜的打电话，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借钱和借片。”

“……”

“你是哪种？”张家玮笑得面目扭曲：“钱呢，兄弟我没有，你也知道现在找个老婆不容易，我得攒好老婆本。至于片子——”

韩沉连忙打断他：“没那个需求，谢谢您了。”

“不是都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没那个需求？”张家玮嗤笑：“你唐僧啊？”

“……”

韩沉有些后悔给他打这个电话，也是自己急昏头了，还指望这货能给自己什么建议。

“到底要不要啊？都是兄弟，装什么正经！”

韩沉咬牙，婉拒他的好意：“谢了，不需要。”

“果然是校草，禁欲系男神。”

韩沉不想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挂断电话，想了想，点开手机百度，搜素——‘女生想家了怎么哄’。

他发觉自己最近用搜索软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这一搜就是半个小时。

他看了不少回答，心里大概有了点谱，最后扫了一眼楼上，然后坐回车里，驱车离开。

第二天，韩沉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不断给温倾发信息刷存在感。

【起床了吗？】

【起了。】

【吃饭了吗？】

【吃了。】

【要去上课？】

【嗯。】

韩沉沉默了会儿，找到话题：【几点钟啊，哥哥还没吃饭，要不给倾倾个机会，请哥哥吃饭？】

温倾看了眼时间，现在一点半，何小絮说的公开课两点钟开始。

风起知道自己会去上课，临时不去显得不讲信用，她短暂地纠结了下，然后毅然拒绝：【我下午还有课。】

“……”

【你可以等我下课再带你去吃？】消息一发出，温倾又补充：【如果你饿的话，还是可以先去吃的，不一定非要等我。】

【嗯，】韩沉语气懒懒道：【等你。顺便碰个运气。】

【什么运气？】温倾有点没听懂。

韩沉紧接着说道：【看看倾倾下楼的时候能不能看见我。】

“！！！”温倾站起身，连忙冲到阳台向下张望，他到学校来了？

她四处扫描，果然看见酷似一辆韩沉的车，温倾立马回复：【等等我，马上下来。】

她一把抓起风起叮嘱的笔记本，朝楼下跑，一路奔赴到韩沉面前。

韩沉站在车旁，见到她的时候嘴角噙着笑。

“见到我这么高兴啊。”语气浪荡：“看来以后哥哥得多来。”

温倾停下步子，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低沉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放晴。

“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

“陪我家小孩比上班重要。”韩沉语调慵懒，说完后拧着眉头：“不过就是要扣点工资，你也知道，哥哥工资不高，所以……”

温倾笑容逐渐消失，紧张地看着他：“所以什么？”

韩沉一笑：“所以，倾倾看看，能不能接济一下？”

温倾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还没追到人，就开始骗钱了？

还骗人小孩钱？

有没有点节操！

“不行。”她把自己的鹅黄色小包往身后藏，没好气地看着他，语气防备：“你去找富婆包养吧，我没钱。”

“倾倾舍得？”

温倾毫不犹豫：“舍得。”

“舍得也不行。”韩沉锁好车，回过头看着她：“倾倾努把力，哥哥只想让你一个人包养。”

“……”

两人朝着教学楼走去，温倾提前说好：“这是公开课，来的人可能有点多，时间也会长一点，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嗯。”

温倾猜测的果然没错，他们到教室的时候确实坐满了人，风起站在台上备课，瞥见温倾的时候淡淡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韩沉，笑了一下。

韩沉见到风起，想起送温倾回淮序的时候他和何小絮一起，他是何小絮的男朋友，韩沉礼貌地点头。

教室很大，她们今天来得早，还剩不少空位，温倾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从包里把笔记本掏出来。

韩沉挑眉：“什么课啊，这么认真。”

“中医推拿。”

“……”韩沉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荒谬：“怎么会想到学这个？”

她的本专业和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

温倾轻咳了声：“学个手艺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韩沉：“……”

他突然想到了温倾站在理疗店里，面前摆满一排精油，床上还躺着个油腻汉子的情形，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上课时间很快就到了。

风起穿着一身裁剪精致的西装，一出声，教室立刻安静安静。

他站在讲台上，自信又有风度。

不得不说，温倾几次见风起都是在上课这种正式的场合，看他一丝不苟地站在台上，嘴里吐出一连串的专业术语，严谨得让人压根想象不出他和何小絮在一起的模样。

听何小絮对他的描述，那么……难以描述，听说的和她看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温倾听了一会儿，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下每一个知识点，包括穴位名称和大概的位置。

没几分钟，何小絮突然给她发来信息。

【我男朋友帅否？】

温倾中肯点评：【帅，台下的女同学都快流口水了，你确定不来看看？】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勾了下温倾下巴。

温倾看向韩沉：“？？？”

注意到温倾表情，韩沉故作正经地说：“看看倾倾有没有流口水。”

“……”她赶紧捂住手机：“你干嘛看我消息。”

“这不是眼睛太大吗，”韩沉憋着笑，很认真地说：“收视率比较高！”

神他妈收视率。

温倾还想再说，何小絮那边又发来了消息，她看了一眼韩沉，背向他看了眼手机。

何小絮说：【不去，我去的话他正经不起来。】

说得很有道理！

温倾心里十分认同。

她不太习惯上课的时候开小差，随便聊了几句就立马给何小絮说了再见，然后转过身准备听课。

她摆在桌面的笔记本被韩沉拿了过去，他握着她粉红色的钢笔，正在帮她抄知识点。

见她结束聊天，韩沉把本子还过来。

温倾从来没见过他写字，往本子上一看，行云流水，铁画银钩，没想到他的字写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