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临安落雪 月光秋霜（3/3）

她化作当年模样，仍是一身石榴红罗裙，只是妆面淡淡，显得清雅许多。

她不想与小厮过多寒暄，就对小厮施了法术，让他言听计从。

冷颜问：“你家公子病了？”

小厮回答：“一直身子不好，瞧了许多大夫，都说心病难医，挨不挨得过这个冬日，不好说。”

“什么心病？”

“我家公子心里有个姑娘，可他全然不记得是谁。他为此也不愿娶妻，一人独自过了十年。十年就这般，朝朝暮暮思念一个不知是谁的人，那可不就心上生了病嘛。”

“他没成亲？”

“没。公子说他心上有人，只是不知道是谁，断不能这样娶了旁人去。既玷污了他对那女子的爱，也害了旁的女子的一生去。”

冷颜心里凉了一块，又热了一块，还有一滩软了的地方，血淋淋一片，是自己的狠心，是自己下的刀，将贺穆清和自己，都斩杀的碎裂不堪。

她似又想起了什么，问：“他写的是什么话本子？”

“他说是捉妖女侠和臭书生的故事，到底叫什么我不晓得。”

冷颜拂手在他面前散了一道风，解了对他的法术。自己一时竟忘了遁形，失落又难过的走出了多宝阁。

她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贺府走去。她的心，已然千疮百孔。每一个疮孔里，都鲜活的泛着血腥，她是那个拿着乱刀屠戮真心的人。

兕觥之水，可以忘情。

兕觥之水，何以忘情？

贺穆清不记得她姓甚名谁，不记得她音容笑貌。可却记得，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下元节的时候，要送她一盏灯，那灯是他亲手做的，叫做八角坠凤灯。

他记得，曾有一个会捉妖的女侠，她被一个臭书生放在心上，然后默默的守护了十年。

冷颜的脸上，全是苦笑。她是神仙，她长生不死。她有法术，可捉云追月。她出掌为风，覆手为灵，杀灭收尽六道祸患。可她的手，却不敢摸一摸，她心中高阁里藏着的人。

她终是推开了贺府的门，一道门，一道门，一道珠帘，一道屏风……

她已经知道，心里的高阁，在她跨入第一道门的时候，全面坍塌。而那高阁里，有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随着坍塌泯灭成齑粉的牢笼，瞬间涣散，而暴露出来。

高阁里涣散的东西。

似妖，似魔，似鬼，似怪。

妖惑人，神识不清。魔似执念，入堕深渊。鬼魅灵，魇人入梦。怪如异世，只待重生。

贺穆清听得脚步声，不禁抬头，在看见冷颜那一霎，他忽然明白了。

这就是他等了十年的人。这就是在他心上沉淀了十年的人。他笑着看着她。

“臭书生，你可是在等人？”

“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