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2)
?第二十九章
徐渭并没有说话。
他不懂冯逸卿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却很清楚地明白,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灰衣小厮,一定与他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仍旧记得玉山上,那双惊惶又带着隐隐重慕的眼。
十分古怪,又十分熟悉。
灰衣小厮明显一愣,他根本不相信身后有人,扯着半边的嘴角,嘶哑道:“别以为,你这种技俩能骗过我。老子吃的盐……比你这毛头,吃的饭还多……”
冯逸卿扬眉与身旁的死士示意,那死士点了点头,在地上某块青石砖上轻叩两声,等传来清脆空西响之后,再重重按下。
木制齿轮转动的声音开始响动,只见那十字绞刑架开始慢慢变动方向——直到那浑身是血的小厮,与徐渭对面而立。
冯逸卿已然站在徐渭身旁,抱臂而视,眼里全是弄狭。
他不错眼地盯着那小厮的面容。
灰衣小厮不可置信的神态只一瞬,便悄无声息地收敛了回去。
“怎么?又拉个小屁孩来一起框我?你爷爷我不吃这一套!”
冯逸卿拍了拍徐渭的肩,笑道:“抱歉了徐公子,这一幕不甚雅观,你——还记得他吗?”
徐渭眼中尽是他溃烂发脓的皮肤,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原本整齐的衣裳此刻已成褴褛,松松垮垮地黏在身上,有些地方已经被血迹浸得深黑。
他脸色变白,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不发一言。
“瞧啊,倒是让徐公子为难了。”
冯逸卿将他的神情尽数收在眼里,还有那灰衣小厮皱起的眉头——
“其实……”
冯逸卿还想说什么,只听一声剧痛闷哼,两个死士都大步上前捏住那灰衣小厮的口腔,可大掌一拢,那鲜血便顺着他们的手掌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怎么回事?”
冯逸卿蹙眉。
“他……咬舌自尽了。”
灰衣小厮的头被松开,狠狠地垂了下来,身后扯着他脖颈的细线绷得很紧,像是已经深深勒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鲜、血顺着他垂下的头颅滴答,像檐下落雨,竟然形成了断续连绵的血线。
徐渭紧紧闭上了眼睛,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淋漓的血腥之气,他骤然转身,跑到院外。
冯逸卿望着他的背影一笑,转头对那两个人说:“西郊,埋了吧,抬人的时候……记得从徐府侧门过。”
两个死士心中凛然,抱拳应是。
“徐公子,还好吗?”
冯逸卿走到徐渭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外面春阳正好,院子里还飘着栀子花香,与方才充满残忍血、腥的小房间截然不同。
可徐渭一闭眼,还是那灰衣小厮抹不去的眼神。
他是谁,他叫什么,他为什么被抓,他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渭都不知道。
徐渭只知道,这个小厮,为了守护心中的东西,为了守护一个连他名姓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而被折磨致死。
而那个陌生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无事。”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双目清明,只是眉宇之间笼罩的森然之意无法磨灭。
“方才被吓到了么?”冯逸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挂怀,不过是审问个犯人而已。”
“往后若是徐公子挂牌大理寺,少不得要见到这种情况。”
徐渭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没认错的话,方才那个小厮,正是百里玉山那个吧?”
“为何你将他要过来,却要如此折磨他?”
“百里公子,方才没仔细听我的闻询么?我好心给他谋了东宫的差事,可他却心起歹念,要刺杀我——”
冯逸卿和煦笑道:“难道,我不该审么?”
徐渭不想再与他说话,他深深看了冯逸卿一眼,半晌道:“还请太子殿下……带我去找赵芙洲。”
冯逸卿任由他冒犯地打量。
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此刻也不刻意为难徐渭。
“随我来吧。”
“她……并不是染了风寒,应当是在祠堂里。”
徐渭提醒道。
“我知道。”
冯逸卿言语淡淡。
徐渭脚步一顿。
他中了冯逸卿的计。
冯逸卿本来,就是要拿他去试探那个灰衣小厮的。
徐渭心中怒火陡然,他捏紧了双拳,掩去了眼角的狠厉。
赵家祠堂修在秋风亭后面,冯逸卿只送到亭子那,就停下了脚步。
“你且一直往前走就是了,我不便去探望。”
徐渭径自走向赵家祠堂。
祠堂外头已然被上了锁,只有送饭的嬷嬷才能打开。
徐渭绕着祠堂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一扇开着的窗户,他动作利索地翻身而入。
祠堂内太过寂静,好像只能听见他的脚步,与隆隆的心跳之声。
徐渭慢慢平复心绪,竭力将方才看见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这一次,只是来见赵芙洲的。
就像他往日被囿于一方小院之时,她突然闯入那样。
徐渭找到赵芙洲时,她正半跪在软垫之上,手中还拿着卷起的经书,眼皮子却已然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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