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2）

她身子没有支撑，整个人摇摇欲坠。

徐渭悄然靠近，坐在另一个蒲团上，轻轻揽过赵芙洲的肩，让她在茫然之际倒在他的怀里。

他轻轻垫着她的头，尽量不让她觉得骨头生硬。

赵芙洲身上很暖，在祠堂跪久了，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檀香，让徐渭心中的暴戾慢慢平复下来。

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她眉眼舒展，卷翘的羽睫微微扑闪，他能看见她眼皮之下时而滚动的眼珠。

她是在做梦吧。

梦里，大抵鸟语花香，阳光明媚，不会有绞刑架与滴落的血珠，也不会有人将你视作信仰与寄托。

徐渭悄悄勾上赵芙洲垂落的发丝，柔软顺滑，有时候这个小丫头总会让他想起以前捡到的猫咪。

不知哪一日，突然找上他，然后黏黏腻腻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走。

“你怎么……在这里？”

赵芙洲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她方才倒下时，已经察觉到有个人接住了他，可她还以为是自己神志不清出现的幻觉。

没想到真的有人。

还是徐渭。

“我还以为是我做梦。”

赵芙洲从他怀里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徐渭将方才垫在她脖子下的手悄悄收起来，背在身后。

“是我特意来找你的，听说……你病了？”

赵芙洲被他逗笑，“对啊，病了，病得不得不在祠堂里求祖宗保佑，让我这病快点好起来。”

“那到底怎么了？之前在百里家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便被罚了。”

赵芙洲看他一眼，并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和他说。

此事一说清楚，必然要涉及赵云敬不让她与徐家来往的事情，这样反而会让徐渭瞎想。

“许是因为我擅作主张将太子殿下请去百里家的宴会了吧，听闻百里家因为殿下突然到来，废了很多周折和功夫，是我给他们家添麻烦了。”

徐渭心里悬着的石头一松，神情软和下来，却并没有解开拧着的眉头。

原来如此。

他甚至想过，是赵大人不让她与他这个卑微庶子来往。

既然没有这个原因，那他还可以贪留她身边再多些时日。

只是，现在的自己，与她这般深交下去，究竟会不会也连累到她？

灰衣小厮自尽之前那双眼眸，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怎么了？你脸色那么白……”

赵芙洲拍了拍徐渭的肩膀，皱眉道：“你难不成才是真的生病吗？”

“我……无妨。”

徐渭敛眉。

赵芙洲却觉得他十分古怪。

方才没有留意到，此刻只觉得他身上有隐隐的血腥之气。

“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我们是一起打过架的交情，不是吗？”

她冲徐渭眨了眨眼。

徐渭望着那双浅亮的眸子，微微勾唇，可眼角眉梢分明没有笑意。

二人相对，长久沉默。

赵芙洲没有再说话，她不会逼徐渭去讲他不想讲的事情，尽管她十分好奇，但有些时候，陪伴也有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玉山上的小厮，你曾是见过的，他认识我。”

“但明显，这不是什么好事，他被冯……太子殿下抓走了，太子殿下当着我的面，先是问他是不是二皇子的人。”

“那个小厮否认得很彻底，然后……太子殿下便把矛头指向了我。”

“他用我来试探那个小厮，想要知道他一身功夫、且妄图刺杀他，是受谁指使。”

徐渭声音低沉，头也深垂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那个小厮，见了我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就死在我的面前。”

赵芙洲心陡然一提。

她很想问徐渭，到底是为什么。

可她知道，如今的徐渭，肯定更想要温暖的安慰。

亲眼见证一个接触过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没有比这个还要残忍的事情了。

赵芙洲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渭茫然转过身来。

他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层迷雾里，惶然又无助。

赵芙洲缓慢长久地抱了他一下。

“这些事情一定与你无关，不要把所有问题都揽在你自己身上。”

她温柔地抚摸着徐渭的后背，给他力所能及的安慰。

徐渭一愣。

这个怀抱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

他克制住自己想回抱的手臂，只是静静地垂下眼帘。

“确实和我没关系。”

“毕竟我只是兵部尚书府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

徐渭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