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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纪了讶然回眸，身后男人语气仍像小时候给她讲题时那样，平静地下着论断：“不要随便去药房买药，先去医院查下过敏源。”

纪了本能说不。她就是不愿意去医院，才费力绕到这个会展中心来。

她抽了抽手，抽不出，这男人看上去只是虚虚握住她手腕，却足以将她桎梏。

纪了蹙眉，口罩下的唇角已经抿得笔直：“放开我。”

周时昔放开了她。

他清黑的眼眸深深望着她，那眼神在压抑着什么，是她看不透的情绪，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将她定在原地。

“听话。”周时昔忽而扬了扬唇角，声音放软着，是她从未听过的耐心哄劝：“了了，跟我去医院。请问”

原来他以为她只是害怕打针。纪了望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忽然有些想笑。

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她乖乖跟他坐上计程车，去了医院。

车窗开了一丝小小的缝，有暖暖的风吹进来，隔着口罩抚慰着闷痒难耐的脸，又痒又舒服。纪了余光瞄到身侧男人，有些挫败。

她努力构建起的陌生疏离在他面前通通失效，她只是想避开故人，无奈故人依旧如故——像从前那样喜欢管束她。

从初三那年夏天后他们就再未见过，也许他对于她后来的遭遇一无所知吧，所以，也不能怪他不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

纪了闷闷地吹着风，思绪繁杂。

到了医院，周时昔帮她挂了号，按着指示牌带她上了三楼皮肤科。

两人等在外面走廊候诊，纪了将自己包裹严实，百无聊赖地对着墙壁发呆，感受到身旁男人欲言又止地望着她，一眼，又一眼。

她回眸，疑惑的眼神盯住他。

周时昔认真地看着她，清了清嗓子，慢慢说：“我是答应了你不会打针，但是等下可能会抽血。”

他抿住唇，眼神里竟有一丝小心翼翼。

好像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稍不顺意就会掀桌子打滚撒泼耍赖。

纪了蓦地笑了，说：“我不怕。”

然而真正到抽血时，纪了还是条件反射地头皮发麻，她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去，完全不敢看那明晃晃的针头。

她紧张地蹙着眉，手指下意识想去揪衣服，却触到一片温热，是他的手掌。

她抬头，撞进周时昔幽深的眼眸里，一时间眼睛发花，竟觉得那眼睛里有别样的疼惜。

不及她细想，针头戳进血管里，同时，他温热的手掌已经将她紧张蜷曲的手指紧紧包裹住。

******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纪了胃里空空，又被抽了血，本就有限的精力即将告罄，坐在计程车上一言不发。

计程车在会展中心门口停下来，周时昔率先下了车，带她走进去。

纪了垂着头慢吞吞跟着他走，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撞上他后背。

周时昔眼里尤有笑意，“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好好看路。”话虽这样说，一只手却轻轻扶上她肩头，将她轻轻推到大厅一角沙发上坐下，“钥匙给我，我帮你把车开上来。”

纪了本能又想说不用了，被他用眼神制止，他修长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

纪了抿抿唇，说：“麻烦你了。”

周时昔眼神一暗，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周时昔很快帮她将车开出来，纪了犹豫一瞬，还是坐到副驾驶。她轻轻拉上车门，一个明黄色的玻璃圆柱体出现在眼前，是一瓶鲜榨胡萝卜汁。视线顺着瓶身再向上看，是他骨节分明的手。

“刚在自动贩售机买的，先垫垫肚子，补充维生素。”

抓心挠肺的饥饿感早已将纪了吞没，她伸手去接，周时昔却又将手收了回去，帮她将瓶盖拧开，再递回。

“喝吧。”

他轻轻抿着唇，衬得那下颌线流畅又漂亮，带着成熟男人的坚毅，给人无端的安全感。

纪了没出声，乖乖喝了一口。

能量从贫瘠的胃里慢慢传至四肢，她望着窗外街景轻轻舒了口气，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不少。

红灯，车稳稳停下来，周时昔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无声听着，然后低声回复道：“嗯，可以，另外，不要做海鲜和牛羊肉，不要放姜。”

纪了脑袋贴着车窗，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瓶，唇角无意识舒展，轻轻翘起。

海鲜和牛羊肉是发物，姜是她从小就避之不及的食材。他在细致地帮她安排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