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1/2）

三人移步二层的小雅间，尊乾的目光始终未从这位倜傥不群的新人身上移开：

他戴着螺纹包头帽，睫毛如两片黑羽扇，宽厚的手掌骨节分明，无名指和小指挂着轻薄的金饰；

雪白的半袖麻衫光洁平整，殷红的一字盘扣系的随意——通身素艳，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尊乾对这位小自己两岁的后辈毕恭毕敬：“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少年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豪迈悠扬，把自述变成一曲欢腾自在的歌：

“我叫欧伊斯，全名是【苍杰多卡那·勒尼西西·欧伊斯】。

苍杰多卡那是我祖先的故地，也是我家兄弟姐妹的姓氏；

译为‘修建水道’的勒尼西西，有‘滋养’、‘庇佑’的引申义；

掌管雨雪和冰雹的欧伊斯，化作纶羊琴的第四音。”

纶羊琴是木醴族的一种弦乐器，早期用羊骨制作，琴头绑着作装饰用的丝带，由此得名。

尊乾听的似懂非懂：“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你的名字是（木醴族）神话里的气象神？”

少年痛快的点头，高竖起拇指：“前辈的脑子真快！[欧伊斯]还可以指[纶羊琴的第四弦]，

弹起来是doremifasol的sol，也是宫商角徵羽里的徵——我的简化名就是这么来的。”

少年借用尊乾的草稿纸，用铅笔落下铁画银钩的大字：【羌】【渠】【徵】。

“qiāng，qú，zhǐ，”樊彩淳一字一顿的跟读，“还是苍杰多卡那勒尼西西欧伊斯更好记。”

尊乾想回归正题了：“羌渠徵同学，你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原因了，你不是把我删了吗？”

羌渠徵瞬间从圆通切换到耿直，解释清事情的原委，一并交代了[文羽朝在监视自己]这件事。

“文羽朝……”尊乾并不认识这个人，“是那个呆**特别长、像‘灯泡鱼’一样的吗？”

“那是凌秋啦！”樊彩淳被这个描述逗乐了——原来尊乾是靠这种方法记人的。

“那……”尊乾拼力在脑海中搜索，“留短发、脑袋后面刮了龙卷风的那个？”

“前辈说的是班长吗？”羌渠徵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旭绍昀的发旋，倒是很通俗易懂。

尊乾挠着下巴，势必要靠自己想到：“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爆炒番茄鸡米花’！”

绝不给人起外号的尊乾抢答般的吐出这个词，樊彩淳和羌渠徵笑得快要昏过去了。

~~~~“聊的那么开心，说什么呢。”~~~~二层出现了第四个人的声音，三人闻言转过头。

文羽朝披着绣有玫瑰茄的开衫长袍，脚踩四指高的松糕鞋，侧身倚靠墙垣，啪的一声合上折扇。

他把长袍的下摆向后一甩，将第四把椅子踏在脚下。修身的长裤裹着筷子腿，露出一大截脚踝。

换做他人，生硬的加入对方的谈话会有些尴尬，何况对方正在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的坏话。

但文羽朝就是文羽朝，把自己的尴尬扭转成别人的尴尬，就像把一只苍蝇驱赶到别人身上。

“欧伊斯，”文羽朝一边咬字一边眯起笑眼，“咱们的约会……还请了其他两位客人啊？”

约会根本不存在，但他把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不明状况的尊乾和樊彩淳一齐望向羌渠徵。

羌渠徵则是顺着文羽朝编的故事接着往下编：“你说好了搓一把，怎么没带着麻将来？”

文羽朝和羌渠徵四目相对，脸上都没什么波澜；樊彩淳用吸管拨弄着金桔，尊乾静静旁观。

文羽朝终是用笑脸盖住一切，离开那把椅子走向楼梯，迈下第一阶前，回身望向羌渠徵：

“那，我去拿麻将了。”

抖而窄的台阶，一双杯糕鞋，对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樊彩淳从窗口巴望，文羽朝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提着外带饮料，迈着轻盈的台步朝商业街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樊彩淳望望尊乾又望望羌渠徵，“他怎么突然来了？”

“别的我不知道，但单从他刚刚说的话来看，他可不单纯，”尊乾对着破碎的金桔若有所思，

“他能看出咱们两个刚认识羌渠徵，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挑拨离间。我差一点就相信他了。”

羌渠徵淡然一笑，转头望向尊乾：“那是什么让你更愿意相信我、而不是他呢？”

“这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约了他见面]，那你为何还要讲他坏话？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文羽朝在监视你]，那他刚刚的出现就为我们证明你说的是实话了。”

尊乾说罢，端起马克杯饮水，而羌渠徵那双藏在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观察着他。

樊彩淳放过了那颗金桔，无心碰到羌渠徵的杯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他将三人的杯子摆成一排，他与尊乾的两杯已接近室温，而羌渠徵的那杯冰块才刚刚融化。

嗡嗡嗡嗡嗡，羌渠徵的手机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