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动（2/2）

而更令她心寒的是，分明孟一不久前还与那少年谈笑，此时言及他已死，却平常得像是在说今日还未用膳一般自然。

她没有听到孟一的回答，门外的响动给了她答案。

林影抬头望去，那扇沉重的铁门又被推响，又急又快，像是在找寻什么。

门外的日头正盛，猛地撞进了闭室之中，林影看久了昏暗的烛光，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

一阵脚步声踩着鼓点一样落了进来，在幽暗的室内回响。

不久前才见到的人，才被重伤的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逆着光大步跑进来，就像是曾与她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来到她面前，或问上一句，阿影可饿着了？

林影有许多话想问，想问他为何要骗她，想问为何他方才出现在城门，想问他为何要自己为她挡下那一刀，想问他为何一日之内又出现在此处，又想问他近日去做了什么，想问他贸然来此会不会被四皇子发现。

然而楚清河一脚踏进及膝深的冷水中，顾不上倒灌进鞋袜里的冰凉，拿着两把钥匙，手不停地颤抖，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锁，许是双手因霜冻而僵硬，好不容易翻出来了那一把钥匙，却哆哆嗦嗦地怎么也插不进锁眼之中。

他一手握着门锁，一手抵着门，借着力，终于打开了门，却仍是不看正视林影，只低声问了一句：“阿影，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不知为何，林影方才的那些疑惑，忽然就像是晚间各家各户冒出的炊烟，只风一吹，便消散不见。

她从被乌日绑走之时便在一刻不停地想着该如何逃离，能否换取乌日的信任，能否在路经城镇时向四处的行人呼救，能否趁乱逃离，即使是被关入水牢之中，她也在想，水牢之中是否另有出路，能否借孟一之力，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拼死前来救她。

林影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刚准备撑起身走入水中，楚清河打开门，向前走了一步，拦住她，“这里水冷，也脏，我抱你上去。”

他始终没有抬眼看着林影，只是偏过头，看着矮床上那副有些破旧的白瓷碗筷。

你刚受过伤。

林影的拒绝还未说出口，楚清河不由分说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向上抬了一抬，发出了一声闷哼。

林影的手轻放在他胸口，衣袍垂落，陡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登时紧张起来，问道：“你受伤了，伤口还在出血，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他虽然称不上瘦弱，但是因着需要假扮女身，体格并不似孟一壮硕，但此时借着地面上漏下来的亮光，林影却发觉楚清河的下颌清减了不少，甚至有些许内凹。

但林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行走，这关在水牢中的小半日，已让她无法感知到手脚存在。

然而楚清河只是摇了摇头，他的眼睛还看着那副碗筷。

林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方才见到楚清河时五味杂陈，一时间忘记了孟一所说的小守卫已死一事，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副碗筷，我想带着。”

一直久未出声的孟一突然开了口，他讥笑了一声，“带着做什么？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吗？”

“何意？”

林影感到楚清河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出声有些凝涩，“这血，不是我的，是方才门口的小守卫的。”

他的喉头滚动，解释道：“我在四哥府内有暗线，才能成功进来，但是门口的守卫太过忠心，若是不杀了他，恐怕会向四哥禀报，日后易生事端。”

林影抓着楚清河的衣襟，只觉得眼角发烫，自己未曾察觉之时，滚落几滴眼泪下来。

其实不用楚清河解释，她自己也明白，自己想要逃走，若是不能说服门口的守卫，恐怕还未找到出府的路，就会被抓回去。只是，他还那么小，他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谋一条活路，他还想着日后同他阿爷阿娘一起过上平淡的生活，他费力给了她照顾，而她甚至来不及问他叫什么名字。

所以，为何要夺权，为何要让民不聊生，为何以这两名暴虐皇子为选，以承这不仁天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林影应了一声。

楚清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他又问道：“阿影，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林影惨然一笑，仍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