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2/2）

“对。”林影平静地点了点头，“你背后有伤，你自己换不了。”

“是……是，我背后也有伤。”楚清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无声地笑了，等回看林影的手，才恢复原来的神色。

林影从药箱中拿出纱布药粉，面不改色地脱掉楚清河的里衣。

他腹部的纱布几乎已被血染透，而他不过是说话时声音稍显微弱，林影没出声，伸手揭开纱布，看到他后背上全然未处理过的伤口，问道，“你为何不在后背上药？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楚清河面朝着里墙，不知神情，摇了摇头，“现在正是危急时刻，我身边的人几乎都已经被派去执行任务了。”

林影的心沉了一下。

“阿影，以前也帮别人换过药吗？”楚清河突然开口问道。

“是。”林影坦然道，“从前行军的时候，陈禾对我多有照顾，因而他受伤颇多，在来不及回营找军医时，偶尔也有时候由我帮他简单处理一下，我虽然不懂药理，但简单的上药包扎也还是可以做的。”

楚清河低低地应了一声。

等到上完了药，林影感到身上已经热出了一身汗，她坐回椅子上，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她原本不觉得疲累，反倒觉得清醒，但当楚清河看着她说了声：“阿影，歇下吧。”她顿时感到一阵困顿袭来。

“阿影现在回房睡吧。”楚清河替她伸手拢了拢夹袄，淡声说道。

“罢了，我在你床边趴一会，你要是半夜伤口又裂开了，你就喊我，我再给你换药。”林影嘟囔着说完了这句话，再也撑不住，扑到在床边，霎时进入梦境之中。

梦中有阿爷阿娘，又宋嬷嬷，还有陈禾，元宵灯会，阿爷抱着她从街上回府，陈禾恰好被陈守将踹过来送饺子，他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门口，看到了阿爷，反倒是恭敬行礼，规规矩矩地说完一通场面话，同手同脚了走到了街头，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

那时候还没有楚清河，她也还不知道朔北城之外的世界，她甚至还没有进入军营，她不过是这世上再美满幸福不过的林家小女郎。

但是，为何她总觉得，还是缺了些什么。

等到林影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她身上的夹袄被整齐地叠放在手边，她枕着昨夜楚清河用过的枕头，身上盖着那床衾被，被角被仔细地折进去。

屋内的暖炉还在日夜烧着无烟的银炭，暖气融融，原本的血腥味也被药草的熏香掩盖住，林影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究竟身在何方。

窗外天边已经大亮，早已过了昨夜楚清河所说的时间。

她匆匆穿上夹袄出门，看到孟一正站在庭院中，他依旧穿着他那身单薄的短衫，看着急切跑出来的林影，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四处都没有楚清河的身影，他身上还带着伤，又去了哪里？

林影在两个房间中都未找到楚清河的身影，骤冷离暖之际，让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方才走进房间的孟一又走了出来，指了指门外，喊了一声：“丫头，他在外面等着受寒。”说罢，也不等林影回话，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房。

林影顺着孟一指着的方向，走出了院门。

凛冬风冽，他只披着一件靛蓝大氅，站在那片修竹之下。

大氅之下是暗红的血迹，他面上不显，挺直了脊背，手中拿着一个云雾绡制的包袱，其中像是装着一个木盒，身旁还有一人，牵着两匹马，回望着她。

林影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他身旁问道：“为何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歇息片刻，也是我私心使然，想让你在我身边，多待上片刻。”楚清河别过脸，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林影，又说道：“阿影，将这个带着吧，里面是我给你准备的盘缠，还有皇宫中的手令，你拿着这个手令上路，身边还有舅舅陪着，路上遇到的人，应当不至于为难你。”

“不是想让我在你身边多待片刻吗？”林影追问道。

“是。”楚清河苦笑了一声，“但是我不敢奢求更久了，是我负了阿影的真心在先，又怎敢再三奢求阿影，容我至此。”

“不算奢求，我再等上两天，我还有许多事想知道，也还有话要问你，这段时日你养伤，慢慢回答我的问题便好。”

林影伸手接过那个包袱，刚拿到手中，便察觉到其中沉重，银两器物，当是装了不少，她始终正视着楚清河，缓声说道，“孟叔都没有走的意思，我现在又能跟着谁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