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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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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胜其乡的事情一出,有人便坐不住了。

这件事过去不久后的一个午后,在东宫的一间小偏殿内,太子柯宣半卧在一张舒适的矮榻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里把玩着一枚墨玉老鼠,一派轻松自然。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男子柔弱无害,但此时坐在下面的几个心腹谋士却深知,这样慵懒笑容的背后蕴藏着怎样的狠厉和杀机。

“说说吧,”柯宣终于打破沉寂,“打哪儿蹦出这么个人啊?”

等待已久的秦思厚连忙回道:“殿下,其实这个邵秋庭来历非常简单,不过是个乡下野小子,无意中被许重收留,说是门生其实不过是为了日后举荐方便,这事当初我们也略知一二,但因许重门生众多,他又实在太小太不起眼,也就没太留意。谁知这个无名小卒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许重手里的一把利刃,只要他一出手,我们必损失惨重。”

“无名小卒?”柯宣冷哼一声,“该是名声大噪才对。如今,连父皇都知道他的存在了。”紧了紧手里的玉鼠,柯宣阴沉地点点头,“不过我倒是很佩服许风石这只老狐狸,竟肯花这样的精力培养一名穷小子。现在看来,其他人大多都是幌子,真正栽培的是这个邵秋庭,我们竟被蒙骗了。”

这些年来,柯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谓是想尽了办法用尽了手段来积聚财富。除了应得的御赐良田,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便应运而生,在赋税上大做手脚疯狂敛财,这下可苦了百姓。上山砍柴收税,下河捕鱼收税,最后发展到村民自家养只鸡都要收重税,由此导致某些村落数年不闻鸡鸣。

以前商前手下有个愣头青,很是不满柯宣所作所为,一次在酒醉时公然骂道:“都是些什么鸟名目,竟然还征私税,这样下去就不怕百姓造反啊……”结果酒醒之后被商前令人打了二十大板,革了职,永不听用。据说那人被打重了,回家后竟一病不起,终是丢了性命。

这种事,上行下效起来那叫个快,古往今来刚正无私的人毕竟是少数,太子既如此,下面的人便也渐渐胆大起来,赋税这块肥肉便首当其冲,至于像收受贿赂,克扣军饷,倚强凌弱等等事情都不在话下。几年下来,国库的亏空越来越大,最后终是影响到了边关,催要粮草冬衣的快马时常踏破京城的宁静。

柯宣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还没人敢查他,是因为柯启无心朝政,不等查到詹事陶昌那里就已知难而退,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勇往直前的,不久后也会莫名的偃旗息鼓。但保不定哪天他的父皇心血来潮,细究起来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唯其如此,柯宣曾千方百计地想把许重收为己用,可试探了几次,许重的态度总是不阴不阳,说的话不痛不痒。

柯宣明白这人是只老狐狸,虽不能为己所用,但他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却也没见许重紧追不放。柯宣想,这也罢了,只要你不碍我的事,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不成想如今凭空冒出个邵秋庭,收税所到之处,民生民情皆被写成详实的奏章,再由许重慎而重之地呈给耘帝柯启。据说柯启第一次看了邵秋庭的奏折便大加赞赏,直言州官县令亦没做到如此。

因那次折中将胜其乡当时的实情与民众的疾苦叙述得细致淋漓,加上一旁许重等大臣的慷慨陈词,柯启当即决定免除当年胜其乡的赋税,相邻几个乡的也得到不同程度的减免;而县令肖护因私自置换陈年粮种,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加之侵吞救灾粮款等数项重罪被斩首。

那一次也算他柯宣应变及时,罪都让肖护一人顶了,没查到他头上还保了几人下来,损失不算太大。这也罢了,更严重的是,多年前柯宣费尽周折才安插到许重手下的商前,因为这次事件,被耘帝视为知情不报受到贬责,若不是他力保,当时就被查办了。

但由此一来,许重自然也知道了商前是他的人。

而三年后仍是这间小殿,仍是这张矮榻,连手里的墨玉鼠都没变,柯宣虽然脸色还算平静,但眼睛里却有了浓郁的阴霾。

此时他打断秦思厚冗长的铺垫,将手里的墨玉鼠缓缓举到眼前,一边观赏它的雕工一边直截了当地问道:“现在怎样了?”

秦思厚噎了一下,才恨恨道:“……前不久终于给老狐狸寻着由头,直接把商前踢出了户部。如今这个姓邵的穷小子可得了意了,不但接替商前管着底下的税收,最近竟开始清查户籍人口,带头查起荫户的事情来了。”

于各州县瞒报大量户口,是柯宣获取钱财的另一重要途径,但这件事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就没人敢插手过问。若说胜其乡那次只是偶发事件,他因当时忙着另外一些事情而没引起注意,那这次商前的被黜退,紧接着清查荫户,已让这位敏感的太子窥探到了事情的本质。

“咳咳,”目光轻柔地抚过玉鼠,柯宣轻咳起来,“珉王,你终于要出手了吗?三年多了,我们也该见见面了。”忽然他将玉鼠狠狠攥在手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语道,“周青谷,我们的愿望要实现了。”

秦思厚知道,这个所谓的珉王即是三皇子柯峭,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铁了心的只想做个纨绔公子哥,一直空领户部之职,连耘帝都拿他没办法。太子不提这个人,秦思厚几乎已将他忘记。

现在听柯宣这样一说,一开始还想这人和邵秋庭有什么关系?但接着他终于想起来,这位珉王现在正栖身在许重的尚书府。

秦思厚看着柯宣,不由心中一凛。

而这一年直至大寒时节,邵秋庭还在外忙着清查户籍人口。他当然不会想到,不久之后,这件他千辛万苦费尽心血,刚刚做出一点眉目的事,会被半途搁置,他不得不放这下这一切,去席州的陆凌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其时春节将至,邵秋庭加快了在柏州清查户口的进程,从州至县再至乡村,一律详查。此法耗时费力,但却收效显著。现今,光是柏州这一地,就查出荫户四万三千户之多。邵秋庭粗略估算一下,这些人数年来偷漏的赋税加起来数额着实惊人,真是一群硕鼠!

鼠穴被挖到了,百姓的粮仓和大耘的国库以后若能逐步充实丰盈起来,便不枉他们这一年多的辛苦努力,这次行动的意义也算实现了。他想,只要这样认真查下去,有些人就会怕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会顺利多了。

而瞒报如此大量的户口,主使和包庇之人按律都当处以极刑。而这些人里,不是侯门权贵,便是世袭恩荫的大户,推算起来,竟似乎每人背后都有撑腰的。所以之前虽也有人查过此事,但后来都不了了之,可见阻力之大。

可惜这次他们遇到了邵秋庭,而邵秋庭的背后是户部尚书许重。几个暂被羁押在柏州大牢里的人犯不禁想到:那么许重的背后又是谁?他背后的背后呢?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令他们不寒而栗。

到了这一步,人自然都会想着如何推脱罪责,就算不能全部推脱,但扯几个下水,或者要其他人分担一些,也好过自己全部承担。至于他们扯不扯得动那些人,那就看命吧,如今也管不了许多了。

于是几个主犯异口同声,说他们于此事上并没拿到多少好处,进到他们荷包的钱是九牛一毛,真正拿到好处的另有其人。

那就继续查,看看这些钱到底进了谁的荷包。事情最怕一层层认真查下去,最后,矛头竟隐隐指向詹事陶昌。

陶昌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此人乃太子之舅、当朝皇后陶婉的兄长,虽只官居詹事,但因深得太子倚重,许多时候甚至可以代替太子行事,知情者没谁敢不敬畏三分。

动静似乎有些闹大了。按耘律,既牵扯到了皇亲,现在只得等过了年关,所有人犯再押回京都重新会审之后方可定案。

邵秋庭暗想,这事柯宣会毫不知情么?无论如何,陶昌是他的人,这次柯宣总要伤伤筋动动骨了。

就在他满怀兴奋准备一鼓作气彻查到底的时候,这日却忽然来了一道圣旨,旨意大致是说,居州锦文县一带近年来盗贼横行,如今竟形成了一个叫做什么“搜风帮”的庞大帮派,附近百姓一直被闹得苦不堪言,最近竟然连官营的碧泉茶庄也被其洗劫一空,实是胆大包天。旨令邵秋庭于年后去锦文协查搜风帮下落,务必将其全部捉拿归案,不留后患。

其实这两年随着新政的实施,各路盗贼已逐渐销声匿迹,剩余一些小股土匪已不成什么气候。但就算闹得最凶的那几年,有胆子敢动官营东西的也实属罕见,因为谁都知道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且是重罪。独独这个搜风帮行踪诡秘,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官府一直没能摸透其底细,至今掌握的线索也就只是几个匪首的名姓而已,这还是因为有一次有个小喽啰在盗窃时不小心弄伤了腿,跑不快被捉住了,熬不住大刑才招出来的。

至于此帮地址住处,这就更没影了,此帮居无定所,有行动临时通知,这名小喽啰此番被捉,搜风帮从此再不可能联系他,而且帮里的联系方式肯定也会随之改变。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七日的正午,邵秋庭接旨毕,回屋便收捡行囊准备返京。转身时发现周滨、邱长林等众手下都在默默看着他,心中都觉得这事很是莫名其妙,这点子事,惊动了圣上,要从京里派人下去,还派了户部的邵秋庭去捉贼,真不知柯启怎么想的。

其中一个叫康云的忍不住问道:“邵大人,这……户籍的事就这么完啦?”

这几人原是珉王亲自拨给邵秋庭的,经验和办事能力自不必说,连日来大家一起顶住压力,克服重重困难清查户口,现在事情总算见到一点亮光了,却凭空来了这么一道圣旨,任谁也会心情郁闷的。

“完了?还差得远呢。”邵秋庭挥了挥手,也不多说,“都别愣着了,赶快收拾东西,先回家过年。”

外面风雪怒号,邵秋庭扎紧斗篷,翻身上马,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深夜赶回了尚书府。

第二天清早,他和柯峭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许重的书房里。而这天尚书府里和他们一同早起的,还有许地耳。

此时,战事正在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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