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喂药（2/2）

春华陷入了回忆，“公子是七年前得的病，那会公子虽然也温和，但同现在的感觉不大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以前的温文尔雅，是君子之风，现在的温和更像是认命了一样？”寄月接过话。

“对对对，寄月姑娘说得对！就是这个感觉。”春华不住点头，“大公子那会才十五岁，刚中举就得了病，起初也没现在这样灰心，后来看过不少大夫都没用，这才消沉下去。”

“可惜了啊……”

寄月唏嘘着，她父亲近三十岁才中秀才，而李祁愈十五岁就已中举，本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若是没得病，他这会应当早已金榜题名，甚至平步青云。

春华比她还要难受，“哎……如今连二公子都敢看不起我们公子，从前公子没得病，二公子大气都不敢出，自打公子得病后，就明里暗里在跟他过不去，什么都想抢大公子的！”

春华越说越气，寄月亦是不平，可世事常是如此，君子命途多舛，小人一帆风顺。

她不由得祈求，希望世间真有神灵，能睁开眼看看这位被病痛折磨的年轻人。

到底是年轻，寄月休息了几日，病已大好，正好李夫人从江州赶回来了，听说寄月住在附近，兴冲冲地赶来探望。“早就想和姑娘做邻居了，这回可好了！”

李夫人今日尤其高兴，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和寄月分享此去江州的见闻，“我在江州找到一位大夫，说见过这样的病症，我儿兴许有希望治愈。”

“那可是个好消息！”寄月亦是高兴。

“菩萨保佑，但愿这位大夫能有办法。”李夫人神神叨叨地连连许愿，忽然话峰一转，“前两日我在江州，碰到陈大夫了，正和一个气度不凡的大官走在一块，看样子是遇到了贵人提携，寄月姑娘有福了。”

“陈大夫？”

寄月愣了会，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祁凌，她垂下头，看着裙摆下露出的鞋尖，低声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同陈大夫已经分道扬镳了，他飞黄腾达我自是祝福，但这与我无关。”

“闹掰了？”

李夫人惊讶得声儿都高了一度，她在京城长大，家中又有人做官，自是见过不少贵人，因而一眼就看出来与“陈昀之”同行的应当是知州以上的官儿。

但看二人交谈时的姿态，那位大官对“陈昀之”相当畏惧，说话时头都不敢抬，浑身都在发抖，反倒是“陈昀之”双手负在身后，姿态矜傲，不可一世。

看来这位两年前才来泾城，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是个藏得很深的大人物。

先前听祁愈说起寄月和陈昀之的事，她还为儿子惋惜，但如今儿子有望治愈，将来自有门当户对的妻子，寄月既和陈大夫有情，他们家能和这样的贵人结交也有裨益。

只是可惜了……

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年轻人总有闹别扭的时候，说开了就好了，陈大夫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姑娘当牢牢抓住啊。”

草草安慰两句，李夫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借故匆匆离去了。

李家请回的那位大夫据称是江州世家云家的神医，确实有几分本事，一眼就看出来李祁愈的病是中毒所致。

“中毒？”

寄月手中的绣花绷子掉落在地，却恍若未觉，“这么说，我阿娘当年也是中了毒？”

“中毒……究竟是什么人会给你们下毒？”寄月想不通，李家是富户，深宅里肮脏事少不了，可她家中穷得揭不开锅，阿娘又一向分守己，从不与人结怨，有何可图？

“有几成把握能判定是中毒？”她又问。

“尚未可知，但那位云大夫说了，这种症状也只有那种毒会有，应当大差不差。”李祁愈俯身捡起地上的绣花绷子，上面绣着荷花，还有几尾小鱼在嬉戏，看得他心生涟漪。

“那大夫给我开了些解毒的药，称可把我体内的毒去个六七成，但余下的残毒也许会诱发其他病症。”

“但即便如此，我亦心满意足。”

相识数月，头一次见李祁愈发自内心的笑，寄月收起心绪，衷心祝贺他：“恭喜李公子，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祁愈笑容愈发柔和，他生病多年，原以为药石罔医，如今瞧见了层云之中的一缕月光，人生再度有了希望。

从前不敢肖想之事也能伸手去够一够，于是内敛克制的人，生出了几分少年胆气。

他把绣花绷子递给寄月，柔和的目光一瞬不离地凝视着她。

“在下想守的明月，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