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分寸乱（1/1）

他心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只得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说话间，迎面劈来一道白绫，将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的几个天兵再次击倒在地。

白绫之上隐隐泛着幽幽花香，此灵力非神非魔，性属木族，乃是花灵仙力。

“梵乐，谁让你来的？”司宁远感受到身旁多了一个人，他一剑刺中一个拉扯着阿瑶的神界天兵，余光瞥见那一道姹紫嫣红的人影，方知来人是友非敌，正是梵乐。

此刻，见梵乐率领一众百花谷花灵自空中徐徐飞来，她们皆是如花似玉的花灵仙子，虽然法力不算高强，但总归乃是仙子，灵力充盈，比起经日劳累的司宁远一行人，反倒显得游刃有余。

“是梵乐谷主和百花谷的其他姐妹们。”清鸯眼前一亮，登时觉得有了希望。

曲梦瑶的目光一直盯着师父左肩的伤口，此时悄悄松了口气，更是心一横，化出无双剑，用灵力凝聚至剑锋，生生破开了司宁远所结下的灵力屏障。

这一剑，不如想象得艰难，反倒很是轻松。

她双手冰凉，心中已然清楚，师父所筑屏障如此脆弱易碎，当是所筑之人修为尽失，法力微弱，已是灵力耗尽，强弩之末。

那厢，梵乐令众花灵顺着司宁远所清出的道路护送苗疆百姓躲避至女娲庙，自己则护在司宁远面前，提防着周遭虎视眈眈的天兵天将和魔族勇士。

“梵乐，你不该来，这里是战场……”司宁远叹了口气，声音已是极为虚弱。

“宁远，我已想得透彻，你我之间，还是做最好的朋友，这几千年来的默契和情意不假，我们之间的交情才是最重要的，若为一些儿女情长便断了往来，才真真让清泠上神失望了。”梵乐梗着脖子，手中挥舞着她的法器琅嬛绫，缠住几个天兵天将。

“如此，便多谢了，我前几日话说得重了些，你要见谅。”司宁远有些抱歉地说。

梵乐看着司宁远，觉得眼前的整个男子竟然有些陌生，明明还是那张英俊的面庞，还是那身遗世独立的气息，他浑身上下已然没有了素日的气定神闲，连鼻息都是微薄虚弱，但他的眼睛，却定定望着相隔着千军万马之外的祭坛。

而祭坛那边，却端端立着三个女子，曲梦瑶、清鸯还有苗疆灵女曲凤竹。

“宁远，你自己已经这样了，为何还要护着她们三个，她们不是寻常凡人，都是有法力在身的神人，你何苦，这样逞强？”

梵乐将琅嬛绫扯回手心，双手合十，指尖翻飞，向前一指，自后背升腾起充沛灵力，如同一道灵力所搭成的小桥一般，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一人之远的虚弱无比的司宁远。

司宁远已然没有反抗了力气，任由梵乐将灵力输送给他，却无法抵抗：“梵乐，你住手。”

“这是在草原上你给我的，我现在，还给你。”梵乐吸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仍不停歇，像是赌气一般地，逼出更强盛的灵力渡给了司宁远。

说时迟，那时快，梵乐将将收手，还未来得及运功调息，却被一股子强劲的魔力打倒在地，狠狠吐出一口乌黑的稠血来。

“梵乐！”司宁远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梵乐紧紧闭着眼睛倒在地上，胸口之处的衣裳上面，乌黑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

司宁远抱起梵乐，伸手触得梵乐脉搏，探得脉搏已十分微弱，他的面色沉沉，引得一股灵力入梵乐周身，发觉灵力通行甚是不畅，这才意识到梵乐浑身经脉竟然都已断裂，仅靠着一丝力气支撑着才未曾咽了气。

“梵乐仙子……”几个花灵仙子赶了过来，看见百花谷当家梵乐仙子已是岌岌可危，也都乱了分寸。

其中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仙子，眼中划过一抹惶恐之色，转瞬即逝，又是狠厉决绝之色，她扑向梵乐，嘤嘤哭泣道：“梵乐姐姐，梵乐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把自己的灵力都渡给了二皇子殿下，自己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司宁远眸色一变，听着这些吵吵闹闹的哭喊声，更觉头疼欲裂，他拦腰抱起梵乐，厉声喝道：“到底是谁伤了她？”

一声，无人应答。

两声，无人应答。

三声，依旧无人站出来说话。

周遭满是杀红了眼的神兵勇士，无人回顾，更少有人注意到司宁远猩红着眼睛的异常，眼看着梵乐的鼻息已若有似无，司宁远看着怀中的梵乐，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头绪，却偏偏不能停下。

他看着面前混乱的神魔大战的场面，身上白袍已然全是血污，梵乐身上的烟紫色纱衣亦然，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场景，看见曲梦瑶站得远远的，无声地望着他，也许她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见。

司宁远拦腰抱起梵乐，一步一步地走向冰封森林旁边的祭坛，把梵乐轻轻放下，手中的青痕剑“咣当”落下，他高喊一声，余音绕梁，这声音撕心裂肺，穿破耳膜，再看时，他已变成了一条庞大身躯的玄霜巨龙，银光鳞片熠熠发光，神气极了的龙角和龙须英武不凡。

巨龙仰天长啸，几乎要用尽这一口气一般，龙吟如斯，天地为之震撼，不消多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继而，下起滂沱大雨。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的捂着耳朵，有的伸手接着雨水，有的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斑斑，更多的，是凝视着祭坛旁边那条在天地之间来回游走的银色长龙。

“这是龙，这是龙啊！”

龙带来了雨水，带来了狂风，也带来了冰雹，洗涤他们浑身的血腥，将他们包裹起来，冰雹打在人身上，打得皮肉生疼，狂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矮小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干涸地大地上被雨水润湿，但很快，已是满地的泥浆积水。

“不行，快让二皇子殿下停下。”曲凤竹自司宁远的灵力屏障中解脱出来，四下观察着是否有遗漏的苗民，尚且没有注意到梵乐受伤的事情，就感受到了滂沱大雨落下，还未来得及感到欢喜，却慢慢发现了这大雨的异常……

“阿瑶，二皇子殿下发了龙怒，他心中有怨气，撕裂自己的咽喉，以龙血为祭，洒在愤怒的血雨，恐怕，这里又要有洪涝灾害了。”清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走行前去握住曲梦瑶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曲凤竹听得这话，更是焦急不已，她没有办法，只好去求曲梦瑶。

“阿瑶，快让你师父停下来吧，苗疆，已经够苦得了……”曲凤竹双膝跪地，已经分不出脸上的水泽是泪还是雨，“二皇子想救梵乐仙子，应当去想办法，这样发怒，除了伤及人间百姓之外，毫无用处，阿瑶，你帮帮姐姐吧……我求你了。”

刹那间，周遭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了，龙，就算是法力高强和魔族和神族，也难得一见，此刻，众人皆是屏声静气地看着这条发怒的玄霜巨龙，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曲梦瑶凝视着师父的原身，终于下定决心朝他走去，她的眼里已看不见别人，耳朵中也听不见旁的身影，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还有自己那颗快要从肚子里跳出来的心脏“砰砰”地跳着。

师父，你心中牵挂的人，真的是我么？

这段路，看似近在咫尺，却好长好长，曲梦瑶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想起了这些年来她和师父之间所有温情美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