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计恩（2/2）
柏周从侧门进入殿内，端着一个银亮托盘，上有一个盛了汤药的白玉瓷碗，柏周移步上阶，将补气养血的汤药呈递给皇上。
“皇上，这是今日的补汤。”
“好，先放这吧，朕等下喝。”皇上注视着殿外的动静，等待着要见那二人。
柏周劝道：“皇上，先生嘱咐了，这贴汤药趁热喝效果更佳。”
皇上压下眼底的不悦，笑道：“还是你师父了解朕，好，朕现在就喝。”说罢，端起瓷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此时，侍卫首领身后跟着一男一女走至殿内。
柏周拿起瓷碗，端着托盘，退到一边，并未离开。
赵希娴神色举态，仍旧是春花照水般娴静淡雅，丝毫不见昨夜奔走逃亡的狼狈，可能是在媒婆家拜堂时梳洗过，云鬓柳眉，朱唇桃腮，整个人容光焕发般的明艳动人。二人穿着有些松垮的大红喜服走进殿内，引得群臣注目。
一柔一刚，二人齐声道：“臣尚辇局掌扇计恩、罪臣之女赵希娴，叩见皇上。”
“平身吧。”
有心人看到与赵希娴拜堂的男子是计恩，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三分，冷笑着作壁上观。
皇上贵人多忘事，显然不记得计恩这号人物，“侍卫说，你们想要见朕，是有什么要说的啊？”
计恩与赵希娴双膝下跪。计恩拜了两拜道：“皇上万福，小人计恩，常年在宫门口处，为贵人们掌扇扶辇。自从那日在宫门口见到希娴小姐后，便一直倾慕于她。小人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小姐，所以一直不敢表露心意，可是机缘巧合之下，让我与小姐相遇相知，希娴小姐不仅不嫌弃我身份低微，还与小人私定了终身。”计恩执起赵希娴的小手，二人对视一番，手掌紧握。
“可是赵大人并不同意我俩的婚事，还将小姐禁足在府中，昨日小姐趁下人们不注意，从府中偷跑了出来，小人怕赵大人会来阻拦，也不愿再受这相思之苦，便准备先斩后奏，私自找了个媒婆就在昨晚与小姐成婚。侍卫来时，小人才得知赵府昨日被抄家了，可是希娴小姐已经是小人的娘子了，所以小人恳求侍卫大哥让小人带着娘子一同前来叩见陛下。”
皇上听了他的长篇大论后，心道：“这个小厮倒是油嘴滑舌能骗得赵小姐跟他私奔。”
皇上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小厮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底正疑惑之际，郝公公俯首帖耳对皇上悄声说道：“陛下，半个月前，您在宫内遇刺时，便是这个叫计恩的掌扇替你挡了一剑，您让太医给他治伤，说等他好了就给他论功行赏。”
计恩低着头，鬓角处流下几滴汗珠，赵希娴跪在他旁边，心神不定，失魂落魄，身穿喜服却不见丝毫喜色，对计恩刚说的话毫无反应，整个人紧绷，像是被人定住了似的，没什么情绪。
皇上点着头，想起了这个小人物，亲切和蔼地道：“哦，计恩是吧？”
“回皇上，正是小人。”
“你的伤都好了吗？”
“劳皇上记挂，还派太医给小人治疗，小人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已经可以干活了。”
“嗯，那就好，那日你在宫门口替朕挡了一剑，救了朕，朕说过等你伤好之后，就给你封赏。既然你今天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朕给你一个恩典，你想要什么？”
计恩谄笑推辞道：“皇上爱民如子，开明仁慈，深受天下百姓爱戴，小人能有机会护卫皇上，是小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哪敢要什么赏赐啊！”
这几句话夸得皇上更开心了，“哈哈，说得好。不过，朕说话一言九鼎，朕说过要赏赐你，自然不能食言，你说吧，想要什么？”
计恩目光坚定地再拜道：“皇上，小人确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开恩，小人请求皇上放过小人的娘子。”
此话一出，众臣议论纷纷，人群突然嘈杂了起来，左相板着一张冷脸，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声。
人群中听到有人说：“要说这赵士伦一人之过，使得全府上下三十多口人全部变卖为奴，这样的处罚未免重了些，有点连坐之嫌啊。这个赵希娴是赵士伦那个早死的原配夫人生的，在府中时就受到那几个夫人的苛待，现在父亲获罪，自己也要被连累，实在是凄惨啊！”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就要去做官妓，实在是可惜了！”
“唉！为了一个李大人，左相可是煞费苦心啊！”
“左相哪里是为了一个李尚民啊，他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他的名声着想，李尚民是他荐举的人，这要是真做错了事，他面上自然不好过，但若是没犯什么大错，却被人虐待致死，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赵士伦也是碰上硬钉子了。”
“也怪他自己平时做事不注意方式，又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得罪了人都不自知。”
“好了，别说了，小心让左相听见”
柏周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赵希娴沉默不语；大臣们多是调侃揶揄，没有丝毫怜悯他二人之意；皇上、郝公公高深莫测，不知作何想法；单靠计恩一个人自说自话，很难博取皇上和大臣们的信任。
柏周见赵希娴像是怔住了，完全沉浸在悲伤和紧张的心情中不能自拔，计恩此时也不便将她唤醒，情急之下，柏周握紧手中的托盘，微微向上抬高，猛地放开双手，只听“乓铛”一声，托盘内的白玉瓷碗顿时碎了一地。
这一声响让柏周身边的人都惊呆了，这可是御制的，专门盛放俞天师所炼之汤药的贵器啊！柏司辰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在御前摔碎了皇上御用的瓷碗。
此时众人都望向柏周，柏周立即跪下道，“请皇上恕罪。”
皇上并未被这近处的响声震惊到，而是在群臣乱哄哄地议论时，皇上就在观察周围人的神色，柏周平日里做事谨小慎微，怎么会在御前如此失态。
计恩心思灵活，趁着众人都在紧盯着柏周和皇上的时刻，用力地拉动赵希娴的衣角，将她从恐惧紧张的深思中唤醒，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皇上蹙起眉头，有些不悦，他素来厌恶有人在他面前耍小伎俩，自作聪明，“真是没用，做事这样不仔细，以后不用你来送药了，朕今天心情好就不罚你了，回去让你师父替朕好好管教你，下去吧。”
“是。多谢皇上开恩。”柏周和身边的随侍婢女一同清理了碎片，躬身屈膝，退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