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瞻（1/2）

江思难得有课，是在夜里。

她忘记了自己有课这件事，正和陈巧开开心心吃着晚饭，聊到毕业学分的事，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学期为了刷学分，还选过一节公共选修课，就在今天晚上。

她赶紧换好衣服抓着书包下楼，一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将近迟到。

在寝室楼一楼的大厅里，她略略站了一会儿，决定从后门走出，拐一个弯，去看看那个男人上次领着她走的工地小路。

她不知道这个点的工地里会不会有人在，也不知道那段路现在挖得怎么样了。

一切无非是赌，赌赢了，她抄了个近道，应该就不会迟到。

正如那男人所说，工地围墙中那扇看似关着的门其实根本没有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此时的天将暗未暗，太阳已经落了，但还有些能照明这个世界的残光。

工地相较于前些日子更加混乱，里头的道路已经被全盘挖起，破碎的材料堆积在小车上等待运输。她不得不感慨现在这个施工队的效率真是比先前那个高了太多，这点活要是让先前那个来做，估计得拖拉两个月。

江思踏进来一个脚，踩在干结的沥青块上，喀喇一声。

在围墙边蹲着吃饭的程野和鲁鹏都抬起头，看向她。

江思本以为工地里没人的，就算有，只有那个男人在的话，她也不会很尴尬。但事与愿违，那个男人在是在了，可他身边还蹲着另一个人。

鲁鹏的那张脸她记得住，油滑，矮小，微微发胖。她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天冲她吹口哨的男人。

鲁鹏比程野先了一步站起来，对江思道：“同学，这里是工地，不能进来。”

话是这么说着，但一双眼睛却在江思身上扫了一遍，看她的身材。

江思背着书包有些无措，茫然地看向站起来的程野。

“我……”

程野一把拽回了鲁鹏，朝着江思问道：“急着上课去？”

“嗯。”江思点点头。

“你去哪里上课？”

“三教。”

鲁鹏被程野和这女学生之间熟人般地语气惊呆。程野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正的妞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刚要插话问一句，被程野一个眼神制止。

“鹏子，你接着吃。我先去那边工地。”

“哦，行行。”鲁鹏要问也不着急一时。

江思拽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子：“那个…我要迟到了，得先走了。”

程野便从地上抓起红色的安全帽，从裤袋里摸出手电筒，大步子迈出去，很快走在了江思前面。

江思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程野回过头，下巴一扬：“我工地在三教下面，一起过去？”

江思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默默跟上。

小吃街的小道是江思的迟到救星。

从这里走，她可以避免绕一大圈的时间浪费。

大一大二课多的时候，她赶早八，每回都是在寝室楼下买两个烧卖，一边啃着，一边奔跑在小路上。

此时也是赶着迟到的课，却没法在这凌乱的道路上奔跑，只是跟在程野后面。

他长得高，步子很大，知道她要迟到了，特地没放满速度。江思也跨大了自己的步伐，努力跟上他。

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红色安全帽，她想起那天自己从地上捡起来偷戴的，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他说，红色的安全帽，是给项目经理戴的。而他手上就拿着一顶安全帽，显然，那是他的东西。江思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工人，没想到却是这工地里的老大。

她又想起那天，她问他自己为什么不戴安全帽。那时候他说，自己的帽子被一只小猫拿去戴了。当时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此时此刻却醒悟过来，原来他口中的偷帽子的猫就是她。他在戏谑她，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江思很想扇当时的自己两个耳光，怎么会那么迟钝，毫无一个文字工作者对于语言的警惕性。

再次来到那条江思曾经钻过的缝隙，它确实被锯开了一截。

之前只有江思才能钻过的地方，此时程野也能很轻松地侧身过去。

他先过了缝，回过身看江思过来。

他都能过，对江思来说就更容易。都不需要侧身，稍微调整一下角度，一下子就过去了。

程野拿着手电筒给她照着本就看得清的地面，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要上很多课？”

江思说：“没有。我快毕业了，现在一个星期就几节课，刷刷学分。”

“……”，程野没上过大学，其实也不太了解学分是什么，只是问道，“上大学挺辛苦的吧？”

江思微微笑了笑：“还好吧。应该没有你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