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夜访客（1/1）

山路过后便是一片森林，安檀与墨弥朔连夜奔波，直到天色大亮，才停下来，躲在山林僻静处稍作休息。

他们此刻已然逃出净慈寺地界儿，并成功从杀手包围之下突围。

但敌人神通广大，既然能摸透墨弥朔的行踪路线，定然是在京城和皇宫布下了不少眼线，他们成功逃遁的消息也许早就先行一步，传到了上京。

他们此时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因此二人并未直接回京，反而一路向南远绕，预备取道东北，再行回去。

两人小憩片刻之后，便继续向前，出了林子之后，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田地，阡陌之间不时有人驱赶着耕牛走过，向着远处豆腐块似间隔分布的村庄行去。

有了人家，他们便有了落脚之处。

两人就这般靠着借宿一路前行，每到城郭村庄，安檀便会向本地妇人或是医馆打问治疗孕吐的药方或是食谱。

然而大部分人都将孕吐作为怀孕必经的阶段之一，除了生挨硬熬之外，倒也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安檀有些失落，担心此行无果，届时无法向容贵妃交代。

“你既然不准备为容贵妃舍生赴死，为何又千方百计想要成为她的心腹？”墨弥朔有些不解。

安檀微微动了动位置，身下这辆驴车已经老旧不堪，不光走起来“咯咯吱吱”乱响，坐起来更是胡摇乱晃，让她一路提心挑担，疑心自已稍微用些力气，这辆车便会承受不住分崩离析。

“我依靠别人是为了活，不是为了死。”安檀微微一笑，答得轻描淡写。

她的脸颊尚带着婴儿肥，面颊微润，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愈发显得乖觉天真，与净慈寺中心思机警，手段冷厉之人迥然不同。

墨弥朔俯瞰她片刻，忽然发觉自已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两人正在谈话间，身下咯吱作响的驴车慢慢停了下来，白发苍苍的赶车人转过一张皱纹横生的脸，双手比划了一阵，对他们指了指前面。

前方道路已到尽头，脚下那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被一道丈宽的大河拦腰截断。正是涨水时候，河水策马奔腾，声势浩大，自西向东滚滚而去。

安檀立时明白了车夫的意思，爽快地付了车钱，对这位曾好心留宿他们的聋哑老人道了谢，便上路了。

然而两人沿着这条河走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晚，都地还是没能看到任何桥的影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安檀着急间，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庄稼汉，见到他们在此徘徊，露出一个老实的笑容，主动问道：“后生仔们要去哪里啊？”

“大叔，我们想要过河，不知哪里有桥？”安檀向对方福了一礼，笑问。

那庄稼汉大约是没见过这般温柔知礼的女娃，脸上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里现在没有桥了，先前那座桥被上次雨水冲垮了，还没有修好哪，你们要是想过河，只能找别人撑船送了。”

安檀谢过中年人后，从袖中摸出一只金耳坠，笑着奉上：“我们路经此处，没有落脚之处，不知大树能否收留我们一晚。”

中年人客气地推拒了半晌，最后收下礼物，低着安檀和墨弥朔两人回了村。

这个村子临河而建，人口倒是不少，几十户人家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有几分少见的亲密和热闹。

正因如此，这些家庭中间是没有秘密的，一家发生的事情在许多双眼睛的见证下，经由许多张嘴传播开去，最终会变为整个村子的事情。

而安檀和墨弥朔的出现，理所应当的会成为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就在二人跟着那位赵叔进村之时，另一队人马也同时杀到，受到了村民的热情欢迎。

安檀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唢呐琴音，有些奇怪：“赵叔，今日你们村子是有喜事吗？怎么这么热闹啊？”

“啊，没什么，不过是村里有人请了些道士前来祈福禳灾。”安檀注意到，赵叔那双热情淳朴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道阴影。

她知道有些村子会存有忌讳，他们眼下正是逃难途中，不欲招惹麻烦，便识趣不再过问。

赵叔的茅屋位于村子西头，面前便是那条天堑般的大河，自堂屋门口到河岸皆是他家庭院，院子左边种着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右边立着一个木架，架上的渔网破破烂烂，已许久没补了，

家中女主人是个手脚麻利，说话爽快的微胖妇人，在一只金耳坠的鼓舞下，倾尽全力为两人备了一桌简陋的饭菜，并两身农家缁衣。

而后他们又将自已的卧房慷慨让给了安檀和墨弥朔，夫妻俩并三个幼儿则挤在西面厢房里。

为行事方便，安檀与墨弥朔是打着夫妻的名义出来走动的，面对此等安排，也不好拒绝，便只好笑纳。

房间内只有一张床，窄小逼仄，睡一个人都略显窘迫，更别提两人了。

墨弥朔身为摄政王，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床铺，留给安檀的便只有两张条凳，好在她身材娇小，胡乱将凳子拼凑一起，勉强也可栖身。

夜色渐沉，冷月高升，然而村子里面的动静却热闹不减，吹拉弹唱之声不绝于耳，吵闹地她根本无法入睡。

安檀无奈，便睁着眼睛，无声地望向窗外，等待着睡意的降临。

然而她最先等来的不是睡意，而是一道身影。

茅屋破旧的窗户纸早已烂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木质窗棂的空洞无辜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们。安檀在这些空洞中发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清透眼珠。

“你是谁？”她声音放的很低，带着劝诱的意味：“为何还不睡觉？”

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发出软糯的声音：“你不也没有睡觉吗？”

安檀回头看了一眼墨弥朔，摄政王笔直工整地躺在床上，没有声息，没有动静。

“我正在睡觉，看到你来了，才清醒的。”安檀坐直了身体，看见了一颗浑圆的脑袋，脑袋上的黑眼睛葡萄般望着她，充满好奇。

“你为什么不睡在床上？”孩子轻声又问：“你也是捡来的孩子吗？”